名門閨戰

一百三十章·辭行

說起來這也是件極悲哀的事,陳老太爺昏昏沉沉的想,旁人都說要成為世族,非幾百年積累不可得,他如今深有體會。就算他爬得再高,跟世族一比,也顯得捉襟見肘家里沒有多有出息的后輩,這是最要命的,沒有人才出仕,如何延續家族榮耀?他遲早是要退下來的,一旦退下來,到時候家里又后繼無力,他們陳家不出三十年,又該泯然眾人了。

為今之計,唯有先靠著孫女兒搭上東平郡王和范良娣的線,給家里多爭取些喘息時間,也就是十幾年,再支撐十幾年,他這么些年撒在陳家族里的銀子總該也要見到效果了......家里的兒孫日后也要嚴加教導......

他正沉思,外頭管家就報說楊先生求見,陳老太爺如今分外倚重他,聽說是他求見,立即就叫請進來,神思亦從家宅之事上移開,問進來的楊慶:“怎么,有些發現了沒有?”

楊慶眼圈帶著一點烏青,看得出來他為了這件事的確很是費心,看樣子至少也熬了好幾夜未睡了,他頷首:“幸不辱命。老師,我打算先行趕往金陵。”

船隊已經加快了進程,最遲也不過再過大半月左右就能到,怎么還要先去?陳老太爺有些訝異:“要趕得這樣急?”

楊慶點了點頭:“老師畢竟帶著一大家子人,何況到了金陵還得安頓整治一番,少說也得耽擱一二月,這還算是早的。可是太孫他們卻最遲月底就要出發,到時候怕是對不上那邊行程。至于宋家那位四少爺的事,已經打聽的很清楚了,他是送崔家小姐出嫁......”

是啊,宋琰的確是作為儐相送崔華鎣出嫁的,這一點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這有什么不對?陳老太爺心中一動,看向楊慶:“你是想在這上頭做些手腳?”

楊慶點頭,話說的極為理所當然:“崔家那位姑爺姓王,乃是金陵名門。聽說王少爺同宋琰的關系處的很是不錯,我打算在這上頭做些手腳。”

要能引動崔家跟宋六同時奔赴金陵,事就絕對不能小,而要叫這三家斗得頭破血流,也是件難事,楊慶這幾天幾乎都想破了頭,才想出來一個法子。

陳老太爺也顯然有些興致勃勃,他一邊坐下一邊示意楊慶也坐:“你說說看,我倒是想聽一聽你有什么絕好的法子。”

“絕好稱不上,可大約是可行的。”楊慶略牽起嘴角笑笑:“若是王家少爺新婚燕爾之際就出去眠花宿柳,被宋家這位四少爺撞見了,二人起了沖突......及后這位王家少爺就出事了......”

這個出事,自然就是指的死了。縱然是陳老太爺也忍不住眉心一跳,沒料到楊慶這條計策這樣毒辣:“你的意思是,殺了王家少爺,把罪名栽贓在宋琰頭上?”

“王家是金陵名門。”楊慶再次重復,眼里閃著亮光:“一旦出了這樣的事,定然不肯善罷甘休。我已經打聽過了,這個王家少爺是嫡支的長子嫡孫,他要是死了,王家一定會鬧上官去,這樣大的殺人案,應天府一定是要上報的。到時候連京里的宋家亦要被驚動......”

更別提是在半路上的宋楚宜跟崔家船隊了。而要是王家少爺出了事,那作為新婦的崔華鎣立場也就無比艱難起來,殺了她丈夫的乃是她的表弟,王家到時候要責難她,而她是要恨上宋琰大義滅親,還是要維護宋琰導致自己在王家更無法立足?崔家到時候擔憂崔華鎣,必定也要隨宋楚宜一同去金陵。

饒是陳老太爺人老成精,也得贊一聲這計劃之周詳之狠毒一方面叫這三方都出了事,另一方面叫這三方都不能再互相信任,一個不好這三家通通都得鬧翻。尤其是崔家,崔家是要幫著自己嫁出去的嫡親孫女討個公道,還是要為外孫洗脫罪名?宋楚宜更不必說,她沒有別的選擇,她把她弟弟看的比命都重要,不管怎么樣她就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宋琰。這樣就成了個死局,到時候幾乎綁在一起的崔家宋家之間也要生出無數嫌隙,再也不能恢復如初......

他沉思片刻,忍不住拍案叫絕,臉上帶著興奮的笑意:“妙極!妙極!阿慶此計幾乎絕妙!”陳老太爺雖然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可是心里對宋家憋著的這一口氣從來不曾消散過,現如今這么早就能看見宋家的報應,他可真是興奮極了。

楊慶倒是沉得住氣,并不為陳老太爺的稱贊而沾沾自喜,仍舊一副平靜無波的神色:“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里頭還有甚多可雕琢之處。我要同老師商量的事一是我要加緊趕去金陵提前安排這一切,二是......二是之前學生就說過,小道不可長久,咱們要依附范良娣跟郡王,還得從大道著手,如今我收到一個消息,想必大道已經有了。”

陳老太爺整個人就是一驚,他看著楊慶,似乎是從未認識過自己這個學生,他向來知道方孝孺跟楊慶都聰明,可是因為方孝孺官場順遂,他向來更看重方孝孺多一些,這個楊慶,這樣多年.....他也只是好吃好喝的養著他罷了,再沒想到自己竟然養了個這樣擅于揣度人心的手下。他神色漸漸嚴肅起來,不錯眼的盯著楊慶半響,沉聲道:“你說說看,何謂你說的大道?”

“老師應該還記得崔應書去江西九江的事......”楊慶目光陰沉,神情平淡至極:“我聽說,原本已經重修的九江縣衙跟臨江縣衙通通出事,如今鄱陽湖并長江水位上漲,堤壩告急......”

陳閣老目露震驚,看著楊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還沒看邸報,居然就知道崔應書在九江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