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駭的臉又青又白,好似隨時都能一口氣上不來,噗通一聲朝著周唯昭就跪下,蒼白著一張臉不住朝周唯昭求著他饒命。
他知道這官肯定是當到頭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當不當官還是其次,命能不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要是死了,家里連個支撐門楣的都沒有,到那時候,老母親老父親怎么過日子不說,兒子也要從小少爺變得人人可欺。
他一跪下,就好像是起了個頭,其他人也爭先恐后的跪下了,一個勁兒的求周唯昭高抬貴手,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得出來梁守福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沒了性命不說,知府也倒霉了。
而他們之前看見過的,匣子里不僅有自家媳婦兒按下的手印,還有自家兒子或是孫子的貼身物件,太孫妃到底是被算計了還是算計了別人,現在不言而喻。
梁守福死在了最該死的時候,他只有這個時候死,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周唯昭低頭看著跪在最前頭的知府,開口問他:“聽說梁大少爺很是喜歡聽戲,聽的都是從軍的戲,也不知道梁大少爺既然喜歡聽,大約也挺樂意真的替將士們做些事吧?”
知府立即聞弦歌而知雅意,總算明白了周唯昭為什么從頭到尾不提他,原來是還覺得他有用處,可他沒有一刻這樣感謝自己還有值得人用得到的地方,幾乎只差痛哭流涕了,不住的說自己去同岳母和大舅子商量商量。
這個商量是個什么意思,在場的眾人都心知肚明。
周唯昭笑一笑算是默認了,看著一桌子的東西仍舊不動筷子,先讓陳平領著人把這些人要捐的銀子數目再比對比對,然后定了領銀子的時間,這才對眾人笑了一聲:“這樣一來,鳳凰樓的席面大家大約是不想再用了,正好我也沒什么胃口。不如大家等兩天,我再請大家好好用一頓飯,以謝諸位對朝廷的忠心和盛情,如何?”
眾人哪里有說不敢的,紛紛點頭應和,又有膽大的朝周唯昭問:“不知道娘娘此刻在何處賞花......我們也好叫家下人去伺候......”
宋楚宜此刻自然仍舊是在驛館,看著底下的梁夫人和知府夫人忐忑不安得幾乎哭出聲來,她并不曾在意,仍舊自顧自的理自己的東西,隔了許久,外頭青鶯重新進來,她才終于有了動作抬了頭,輕輕朝青鶯頷首示意。
青鶯便垂手侍立在旁,回稟了今天在別宮的事,而后又看著梁夫人道:“只是梁大人......”她說到這里,停了話頭,緩了片刻才繼續說:“只是梁大人糊涂了,咱們前次進城的時候遇見的那批流民被查明了不是流民,是梁大人派底下的人假扮的,目的是為了沖撞了咱們叫咱們知難而退。太孫殿下不理論,梁大人卻不知道怎么的,又讓人在別宮外頭扮作乞丐,打算對殿下不利,被陳大人識破,就地正法了。”
青鶯一席話說的語氣半點起伏也沒有,好似是在說吃飯喝水和上什么點心一樣隨意又自然,可聽在梁夫人和知府夫人耳朵里,卻無異于平地驚雷,兩人驚疑不定的互相看了一眼,這才又不約而同的去問青鶯:“什么就地正法......姑娘剛剛是在說誰......”
梁夫人從宋楚宜不動聲色的破了局把人領到驛館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了外頭的梁守福身上,現在聽見這樣說,簡直就差昏過去,怎么也沒想到丈夫真的就連性命都沒了。
青鶯不急不慢的再重復了一遍,又道:“知府大人很快就過來接梁夫人和知府夫人了,雖然梁大人糊涂了一些,可是聽說梁大少爺同梁大人又不大一樣,一腔赤膽忠心叫人感動,殿下說若是真的,就要賞呢。”
梁夫人沒站住,搖晃了幾下扶著旁邊的石柱子才算是站穩了,好一會兒也沒反應過來剛才青鶯究竟在說什么,面色發白的攙住了趕過來的女兒的手,重新又看向宋楚宜。
宋楚宜原本不耐煩再同梁夫人這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說話,這種固執的為了一點利益就冒險的人,交流起來實在太累了。
可是一是因為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是為著周唯昭征糧的事情能順利些,她還是出言喊住了梁夫人,目光盯著她起伏的厲害的胸脯:“夫人,之前我提醒過你的。之前我也給過你機會,當時若是你松口,外頭的事情或許又不一樣。”
梁夫人咬著唇,猛地搖頭,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尸白著一張臉,如同是剛死了一回。
宋楚宜便道:“你們只想到現在朝廷風雨飄搖,卻想不到朝廷同樣穩如泰山,韃子打進來都半年了,可是你們聽說韃子沖進關里了嗎?并沒有,這是前線將士們前赴后繼的成果,為著這個,我們才來要銀子。這些將士們熬得住,扛得住,朝廷就不會有事。我知道賺銀子不容易,可是你們實在是太不磊落了,就算是不想給銀子,又為什么要攛掇別人也不給,攛掇著別人也不給就算了,又為什么居然還敢動刺殺殿下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呢?”
她見知府夫人要說話,一揚手止住她:“我知道你們會說沒有想要行刺殿下和我,只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可是你們別犯蠢了,事實上儀仗隊的的確確的死了人,事實上若是我們在儀仗后頭,我們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這不是行刺是什么?你們當知道,行刺皇族是什么罪名,滅你們九族都是輕的,現在只是梁大人死了,你們其余的人都還好好的,這其實已經是殿下格外開恩了。”
知府夫人慘白著臉扶著母親,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半響才低了頭忍住了眼里的眼淚,低聲應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