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太太愣住了,她疑惑地看著她兒子。
村里徐家老二確實定日子了,可……
不是因為過禮錢,商量崩了,人家女方托著嗎?過年那陣,她聽到信兒還尋思呢,現在這風氣真是夠一說。
咋地,又重新定下來日子了?
畢金枝上前推了把付國,推完不解氣,對著付國的胳膊,連掐帶擰的,也沒管婆婆和女兒在不在跟前兒:
“那你是啞巴啊?我找你都找瘋了!你不能下屯子之前回家告訴一聲啊?一走走一小天。前幾天,剛有人喝多死茅坑里,你不知道啊?!”
付國一看母老虎上身的畢金枝,覺得畢金枝那張臉難看的要命,面目可憎,這給他掐的。
再說他親娘還沒咋地呢,瞅瞅家里這母老虎,顯著她啦?跟瘋了似的,邊躲邊發火說著置氣話:
“你沒事兒找我干啥?還找我找瘋了?我看你是要瘋!
我要真是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
你有病是咋地?天天跟我找茬!”
兩人一頓吵啊,一個叫囂著付國咋不死了呢,不長心。
另一個不讓人回嘴喊道:
“我讓你大風小嚎地出去找我了?你自個兒樂意,活該!”
畢金枝就沒吃飯,她被氣的眼淚巴差的。
老太太拽著孫女回了自個兒屋,躲開了,回屋才嘆口氣,用著平平常常地語氣告訴孫女:
“寫作業。沒事兒。”
畢金枝很傷心。她圖啥啊?凍的不像樣。
男人那句你自己愿意,太傷人,噎的她恨不得甩自個兒兩巴掌。
心里罵著自己:是啊,這不就是賤皮子嗎?他愛死不死唄。
要睡覺之前,兩口子誰也沒跟誰說話。
畢金枝靠在炕柜上,付國要拿棉被鋪上,是一定要開口讓畢金枝起身的。
但付國一改往常,他上手欲要直接拽開畢金枝。
畢金枝呢,也一臉憔悴的樣,沒精神頭再喊再吵吵,一看付國奔她過去了,她一側身子躲開了。
一人一被窩。
燈,早早滅了。
沒一會兒,呼嚕聲響起。
黑暗中,畢金枝的臉色很不好看。
又餓又氣,心口還有種說不出的憋悶,她扭頭盯著付國的后腦勺。
夜深人靜了,她想起來了。那大老劉,那不就是撒謊嗎?
付國來回蹬車回屯子還得四個小時呢,她找去那會兒,那大老劉咋說剛走呢?
再說了,付國啥時候碰見的徐老三,說是跟人牛車去了,那咋回來的?他那自行車可停在飯店呢,當她瞎啊?
畢金枝望著棚頂,深吸了口氣。
越琢磨細節越覺得不對勁兒,總有第六感提醒她,覺得這里面有貓膩兒。
又側頭繼續盯著付國的后腦勺看,心里嘀咕的要命。想象力大開,甚至有收不住閘的趨勢。
畢金枝就琢磨啊,前個兒因為蓋房子錢,他們兩口子鬧了個半紅臉,半夜付國鉆她被窩,她一腳接一腳地給他踹了出去,沒讓他得逞。
昨天付國又去了畢家屯,一宿沒回來,擱那住的,順便燒屋子熏炕。
可今兒個呢,他居然消停睡覺了。
雖說他倆是帶氣兒進的被窩,可是以她多年對付國的了解,那沒皮沒臉的勁頭,那事兒恨不得一天都不能停,比起以前,這點兒矛盾算啥?
三天沒到一起了,他不著急他睡覺,他咋不對勁兒呢?
畢金枝瞇眼改盯著墻。
想起女兒說的,想起弟弟舉的例子,弟弟說的那些話就像是在耳邊一樣:
姐,我連我自個兒都不能保證,你咋那么相信我姐夫?
畢金枝咬著下嘴唇上的皮,想著想著忽然握緊拳頭,大力地捶了捶心口的地方,那里已經不是郁結了,而是堵的要命。
她覺得連想象都不能想,只要一想到她男人萬一外面有女人,背著她偷摸聯系,那手摸別人,對別的女人笑……
畢金枝再次捶了捶心口窩的地方,她真怕憑空想象就能給自個兒憋死。
可動了心底那個想法了,畢金枝就跟忽然開竅了一般,越琢磨越心慌。
急脾氣的畢金枝,趕緊對自己叫停,可一側頭,聽到身邊鼾聲如雷,氣不打一處來啊,對著付國的棉被,上去就是一腳。
“嗯?啊?咋的了?”付國慌慌張張被踹的驚醒,迷里迷瞪地扭頭看了過去,眼中還尚未清明。
畢金枝咬牙切齒,午夜時分,在毫無光亮的屋里,用著陰森森地聲音警告道:
“付國!你最好別有花花腸子,你要敢學別人似的,給我整扯犢子那一套,我給你剪掉了扔狗窩里!”
付國大腦尚未清醒,卻聽了這話,本能地兩腿一夾,菊花一緊,一個激靈。
這個激靈打的他,后背瞬間冒冷汗。
付國用了十幾秒鐘時間,在黑暗中瞪著大眼珠子瞅身邊那一團,馬上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一翻身半跪在炕上的姿態,音調都變了,大聲嚷嚷,他只覺得越喊才能感覺越有底氣道:
“畢金枝,你有病是吧?有病吃藥!
大半夜給我踹醒,趕上你白天能睡大覺了。
我這給你家蓋房子來回折騰著,沒辛苦還不念個好!
你說那都沒影子的事兒,說踹我就踹我。不信趕明兒你問問徐老三?!
我是那樣人嗎?你一天天吃飽了撐的是吧?精神病!”
人大概就是這樣,明知道有理不在聲高,卻在生活中,更信任大聲回答的人,此刻畢金枝就是。
她被付國硬氣地喊了幾嗓子,雖沒啞了聲,但卻降了火,也知道半夜給人踹醒不占理:
“你睡你睡!你就會死覺!我就是告訴你,你要是敢鬼迷心竅,不往好道走……”
“我不能啊!你特媽的……”欠揍倆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付國拽了把棉被,重新給畢金枝后背看,翻身躺下了。
畢金枝迷迷糊糊地,在后半夜時睡著了。
付國卻睜開了眼,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一宿沒睡好。
畢金枝坐在付娟的身邊,手中的饅頭被她揉吧的,簡直不能看了,一歪頭看見她閨女在那大口小口的造呢,大早上的,她用著淡淡地語氣說道:
“娟子,你媽昨晚沒吃飯,你不知道啊?”
付娟裝聾,哼都不哼一聲,繼續扒雞蛋皮。
“你爸你媽當你面兒吵架,你連點兒反應都沒有。別人家孩子也你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