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風雪之中連續走了兩天,終于替她找到了這個穿補丁衣服的小孩兒。
他很高興。
可是小孩為什么眼睛里在出水?
王毛兒見這人不會說話,又有些呆頭呆腦的,白長了那么大個子,什么話都聽不明白。
“抱著我,放到那邊肉攤后的小凳子上。然后再把樵女姐姐拖過來!”王毛兒大聲地對著他的耳朵喊。
男子看看王毛兒,又看了看樵女,直接左手抱王毛兒,右手扛樵女,大踏步地走向肉攤兒。被嚇得四散的鄉民中有幾個膽兒肥實的,雙悄悄摸了上來,探頭探腦的想看看這王屠夫家的小孩究竟要干啥。
王毛兒看他赤著上半身便丟了一塊平時王大嘴用來抹干刀具的粗棉布,讓他裹上。他斜著往肩上一披,模樣很是滑稽。
等到王大嘴罵罵咧咧的被玉娘拖著回來時,一眼便瞧見了被男子抱在懷里的樵女。兩人上前一摸,心中頓時涼了個通透。
男子抱著樵女,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頭,讓她的眼睛能看向王大嘴和玉娘,然后他維持著這個姿勢有半柱香的時間那么久。
“你的意思是,你帶她回來見我們?”王毛瞬間就領會。
男子點頭。
三個人瞬間飆淚,王大嘴是眼角含淚不落,玉娘是捂嘴失聲痛哭,王毛兒則是淚如泉涌,哭得撕心裂肺。
男子不明白,為什么每個人的眼睛都會出水?而且是見到她不動之后水便出得更多,他仔細地想了想,突然埋頭俯臉對準樵女冰涼泛白的唇印了上去。
“你干什么?她已經死了,你還要輕薄她么?”王毛尖叫著,張牙舞爪地想撲上來,可奈何腰筋扭了,也只能作出個唬人的樣子。
可是玉娘卻騰地瞪大了眼,指著樵女的手驚呼道:“手…手指動了。”
王大嘴傷心地抹了一把眼角,看著自家媳婦甕聲甕氣地道:“玉娘,不哭,樵女已去,我們收拾收拾肉攤兒,回去給她立個墳頭吧。”
玉娘是把樵女當成親生女兒來疼的,她傷心之下,看花眼也是正常的。王大嘴親自摸過樵女的脖子,觸手冰冷,早就沒有了氣息。
可是緊接著王毛兒也開始驚叫,“樵女姐姐的手真的動了,兩只手都在動。”
王大嘴回過頭正想安慰安慰兒子,自己也看到樵女的兩只手動了動,十指手指正伸直內彎然后再伸直內彎這般活動著關節……
王大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過去,樵女的手已經緩緩地抬了起來,啪的一聲打在男子胸脯上。
男子放開唇,嗚地叫了一聲。
樵女的眼珠子也開始輕輕轉動起來。
是他……
那個被困在昆吾山底透明的盒子里的男人!
她,這是還活著么?
樵女轉著眼,看向王毛兒,玉娘,王大嘴,她真的還活著。唇很痛,像被什么野獸撕咬過般,樵女視線往上一移,正看到男子唇上一片嫣紅……
“你……”樵女本來想問,可又不知道如何啟齒。
男子卻點頭嗚地叫了一下。
王毛兒在一旁解說道:“嗚就是肯定,嗚嗚就是否定……樵女姐姐,我們都看到他親你!可是他親你之前,你是死的;親了你之后,你活了。”
樵女瞬間明白了個中緊要之處,她原本確實死去,是因他的一個吻而復活過來!
他的右臂上有一個似山似海的圖案,死前那一眼的記憶之中,那個透明盒子上也有一塊類似這樣的圖案在吸她的血……
“你……是精怪?”樵女大膽猜測。
男子嗚了一下,又搖頭嗚嗚兩聲。
樵女疑惑地皺起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胸上的傷口。那刀明明插透心扉,她也流盡鮮血而亡。男子一個吻就能讓她起死回生,不是精怪是什么?
山精雜談里說過這樣的故事,但是吸食人血沖破封印的精怪,重現人間后,會引起腥風血雨……她,會不會放出了什么可怕的禍害?
“你喝人血么?”樵女小心翼翼地問。
男子搖頭。
“吃飯?”
繼續搖頭。
“你會法術么?”
搖頭。
“有尾巴么?”
搖頭。
“月夜會變狼身么?”
搖頭。
“會……飛么?”
搖頭。
“會鉆地么?”
搖頭。
“那你到底是什么?會干些什么?”樵女問到自己也不知所云。
男子想了想,做了個游水的動作,又作了個喝水的動作。
“會游水?喝水維生?”
這下是肯定的嗚。
玉娘和王大嘴已經收拾好肉攤,王毛兒被王大嘴背在背上,玉娘往竹籃裝了一塊豬心,打算帶回去晚上燉了給樵女補補心和血。
還有小半頭豬沒有賣完,王大嘴直接搬去給隔壁的肉攤代售。樵女這一身是血的,還是盡早回去洗洗換身衣裳的好。
可是那男卻沒有把她放下來的意思,樵女要求了好幾次,都裝沒聽見。
要是給他這么抱著回到李村……樵女這名聲,怕是要壞到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地步。樵女左思右想,只得無奈地告訴他:“你這樣抱一個女子是不應當的。只有夫妻之間才能有這些親密的舉止,而且還只限于房中!”
男子迷茫地看著樵女,樵女堅持道:“我是女子,未嫁人。你是男……精怪,也許有小妖妻。你……不能再抱我!”
他搖頭拒絕,也不知道是說沒有小妖妻,或者說自己不是男精怪,抑或是不能放下你!
這語言不通,真是個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