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總是這樣,感覺神出鬼沒的,我話還沒說完,她這就掛了!”
李乾常語氣非常不滿。
一旁的錢月牙噗嗤笑了,這幾年,她與李一龍看的明白,這個公公,估計是惦記上白大娘了,不然,村里村外那么多寡婦、受苦的婦人,也沒見公公這般熱心著急。
“笑啥子?難道我說的不是真的?你大娘還算年輕,可是你孫奶奶今年有七十六了吧?這么大年紀,說不好聽的,說回來就得回來……到時候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
李乾常說完又嘆氣。
錢月牙故意道:“那不還有她大兒子呢!再怎么說,他也不會讓自己老娘流落街頭。”
“他不會?哼!這世上但凡針對他老娘的事,就沒有他不會、不敢的!你難道忘了上回桂花與你大娘吵架,你大娘把刀架在脖子上富貴都沒軟和一句……唉,都說養兒防老……還好,鐵權那孩子有本事,也孝順,不然,你大娘這幾年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可白大娘總有一天要回來的。”錢月牙眼珠子一滴溜,狹促道:“其實,若是沒地方去,就讓她來咱們家里住不就好了?”
李乾常唰的臉紅,“說什么呢!咋能讓你白大娘來咱們家住?傳出去,像什么樣子!”
老頭兒面色漲紅,不敢看兒媳,背著手走了。
須臾,李一龍走來捏了捏媳婦的小臉兒,“瞧你,連爹也打趣!”
“冤枉!我可沒有!”錢月牙認真道:“這幾年,咱爹啥心思你不清楚?咱娘走了十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你成家立業,現在,我們當小輩兒的就該為爹打算打算。”
“打算啥呀,一轉眼都六十了,人家不笑話?”
“虧你還在鄉政府上班,思想這樣老舊!你瞧這十里八村兒,鰥寡孤獨,搭伴過日子的多了去!誰笑話誰呀!”
“這個……還是要和爹商量商量為好。”其實細想一下,李一龍覺得媳婦兒說的有道理。
錢月牙卻搖頭,“爹指定樂意!只是這事得有人張羅,要不等你休息找個時間去南海一趟?”
“這個……”李一龍撓撓頭,“我覺得還是你去的好,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這話不好開口……這樣,你帶兩個人兒,權當去南海玩兒去,順便再看看白大娘,如何?”
這主意好!錢月牙立刻贊許,事情就這么定了。
再說江沐雪,掛完電話后立刻把事情給孫氏講一遍,并道:“娘,咱們現在還不能回家,若是那兩口子知道咱倆兜兒里揣著這么多錢……說句不好聽的,指不定咱倆夜里睡著白天就醒不過來了!”
孫氏吃一肚子氣,一路什么話都沒說。
那老宅可是當年她與丈夫一寸一方土墊起來的。
想當年,老宅可沒那么多面積,周圍全坑坑洼洼,屋后是一個大水坑,記得她與丈夫花了七八個月的功夫才墊平,這不肖子孫倒好,一轉手給了別人!
午飯時,望著一桌子美味,孫氏一點也提不起胃口,江沐雪在旁勸道:“娘,不就是處宅子么!咱們有錢,將來回去再買回來不就行了!”
聽見這個,孫氏頓時換副神情,這樣也可以?曲家人會同意?
“嗨,您也不想想,人家是琉璃村兒的,要咱們村一處宅子做什么?破屋爛瓦的,又不值錢。我估摸著,他們此舉是想嚇唬嚇唬富貴與桂花兒。”
孫氏一想,也有道理,心情才稍稍好些。
經此一事,再不提回家的事兒。
吃完飯,孫氏直接道:“海棠你說吧,去哪兒!只要你有個目的地,咱們說走就走!”
“我想離開南海市,去烏江怎樣?”
“烏江?”這城市孫氏聽都沒聽過。
“那里四季如春不說,手工品制作特別發達,咱若在那里開個門面,就沖娘的手藝不出仨月指定火。”
孫氏微微心動。
江沐雪繼續道:“娘,一轉眼我都快六十,整日風里來雨里去的在外面擺攤兒,你說還能擺幾年?有個鋪子不一樣,算是自己一份資產,另外,刮風下雨的也淋不著。”
“你說的對。”江沐雪沒想到孫氏立刻同意,只聽她認真道:“娘的年紀也大了,若是在離開之前能把這一身本事傳給你,娘就是走了也能放心。”
“看您,好好的說什么生死。”
“嗨!孩子,生就是死,死就是生,沒區別。”
孫氏說完,開始收拾東西,江沐雪愣了許久。
次日,陳娟聽說兩個老人又要上路時,不由大吃一驚。
她覺得白海棠還好,可孫氏已經七十好幾的高齡,這樣奔波行嗎?
江沐雪卻笑,“其實這是娘的決定呢。”
此時,陳娟不好再說什么,她們關系再好,畢竟不是一家人,她能建議,但是不能替別人做決定。
但她真的很傷心,尤其是看著兩個老人背著行囊再次背井離鄉上路時,一時熱淚不止。
火車開了很遠,直到消失不見,她才哭著轉身。
這幾年,她試圖通過法律、武力等各種辦法給予兩位老人幫助,可是每一次都被拒絕。
次數多了陳娟也逐漸明白,兩個老人是真的不想再與那些不肖子孫有任何牽連,正如現在,背井離家五六年,再次上路卻走向更遠方。
看似可憐,卻恰恰讓人欽佩、心疼到骨子里。
尤其是這位白大姐,身上展現出一次又一次的智慧、勇氣,還有那種生生不息的念頭。
陳娟自問不是多情的,這些年隨著城市變遷,家里的存款越來越多,一度膨脹過,麻木過。但自打認識這樣兩位可歌可敬的老人,她發覺自己的想法也在慢慢轉變。
至少,已經開始正視這生活。
然而當她剛有些感悟,兩個老人便要離開。她才特別惆悵,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兩個老人上車前,把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她們。
“愿好人一生平安。”
陳娟哽咽許久,轉身離去。
江沐雪與孫氏大約離開南海市一個多月,錢月牙與徐燕、趙秋菊兩個好姐妹來南海了。
在來之前,專門悄悄打聽了李鐵權上班的地方,但是對誰都沒透露,只說出來見識見識大城市的繁華。
于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李鐵權西裝筆挺的剛走到公司大廈門口,突然被三個土里土氣的女人截住,看清后,頓時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