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下便有此意,只是當時正四處游學,并無時間照料學生,故而拖至現在。”
溫庭筠慢聲細語道。
聽的江沐雪目瞪口呆。
真是沒想到這位真性情的偉大詩人,撒起慌來也是不眨眼。
孫媽媽冷笑,“游學?也是,先生的確游得好一手學,故而年年考年年不中,今年更是厲害,被貢院打出門,革名了!”
語氣滿滿的諷刺。
說一點都不介意是假的,但溫庭筠還是認真道:“在下科場屢屢失意是真的,但這和我今天要為幼薇贖身的事情無關。”
孫媽媽一看這條說不過,立刻又生一計,死書生,窮書生,人到中年卻一無所成的老男人,丑八怪!我把贖金喊的高高,看你咋整!
于是冷笑道:“想要贖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價錢么……”
“價錢好商量!”溫庭筠見孫媽媽松口,立刻道。
但是并沒有表現出一副只要放人,一切錢財好說的樣子。
他目光緊緊的盯著孫媽媽那張嘴,單等她說出那個價兒。
那副窮酸樣子落在孫媽媽眼中,自然又引來一陣嘲諷,一千兩都拿不出來的窮鬼,還妄想贖人!
一張口,“五千兩!”
“啥?”溫庭筠與江沐雪均目瞪口呆。
但是倆人目瞪口呆的原因大大不相同。
江沐雪覺得孫媽媽失算了,而溫庭筠則吼道:“你搶銀子呢?”
“幼薇賣給你們家時只賣了一百兩銀子,就算你們想賺,一千兩足夠,現在你要五千,真是獅子大張口!”
“一千?”孫媽媽冷笑,“我呸!一千兩是三年前的價格,這三年來,我供著姑娘吃喝玩樂,請人教授她琴棋書畫,都不知往里砸了多少銀子,現在你給我說一千兩就想把人弄走,真是白日做夢!”
溫庭筠被羞的啞口無言。
“有就掏錢,沒有就滾蛋!”孫媽媽不想再和溫庭筠廢話。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溫庭筠拿不出這五千兩銀子時,他突然開口,“五千兩銀,你說的?”
“對!五千兩銀,拿出來吧!”
孫媽媽伸手。
下一秒,她的手上真的多了一沓銀票,搭眼一瞄,正好五千兩。
孫媽媽傻眼,再看向溫庭筠時,恨不得立刻把他吃了。
被耍了!
這是孫媽媽最直觀的感覺。
溫庭筠送上銀票后,立刻抓住江沐雪手腕,“走,跟為師走!”
“站住!”孫媽媽喊道。
“怎么?孫媽媽反悔了?”溫庭筠目光直逼月滿樓的眾人。
“人可以走,所有的衣服、首飾都得給我留下!”孫媽媽心頭滴血,可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不能反悔,不然,傳出去今后這月滿樓的生意根本沒法做。
無論哪一行,都要講信譽,妓.子也不例外。
但孫媽媽說的江沐雪不同意,這三年多來,她收集了不少首飾與古董,還有各種果酒、小食配方、秘方,少說也值幾萬兩銀子,孫媽媽這么赤果果的給密下,與強盜無異。
“媽媽提出這樣的條件,無非是覺得自己虧本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沐雪開口道:“其實您不必著急。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沒有您的悉心教導,就沒有幼薇今天。您的養育栽培之恩,幼薇不會忘記。”
這話讓孫媽媽心里稍稍好受些。
“幼薇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話畢,給溫庭筠悄悄使了個眼色。
溫庭筠猶豫稍許,但還是拿出另外五千兩。
這舉動讓所有人吃驚無比。
平白無故人家多掏出五千兩銀,任誰不吃驚?
這年頭,五千兩銀可不是隨隨便便能甩出的。
孫媽媽略微猶豫,但還是接住,并且心里認為這些銀兩本來該是她的。
明月贖身還需要一萬兩銀子呢,更何況魚幼薇這個大美人兒?
其實想想自己的損失,孫媽媽還是很心痛的。
“這些日子,我又研究出一些酒水的配方和小食秘方,大約五六種,我打算全部贈給媽媽,并且不再收您任何分紅與獎勵。”
江沐雪又道。
孫媽媽動容。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江沐雪又道:“另外,幼薇還許媽媽一件事,等將來媽媽老了,無人照料,我來給媽媽養老。”
“今天我魚幼薇當著眾人的面兒對天發誓,說到做到,若是有違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到此,孫媽媽整顆心才徹底濕潤。
拉起江沐雪的手道:“女兒啊,媽媽不是那一心鉆進錢眼子里的人,只是你生的國色天香,若不是那朱門公侯小姐,便只能在這里生存,現在世道混亂,你這樣出去生活闖蕩,媽媽實在不放心。”
別管這話是真是假,但是江沐雪卻覺得有幾分道理。
美人無罪,懷璧其罪。美麗有時候就是最大的罪孽,尤其是在亂世。
“媽媽放心,我跟著姐姐過活,一定平安無事。”
話說到這份兒上,孫媽媽釋然,明月如今傍了段成式,魚幼薇是明月的金蘭姐妹,還真不能隨便得罪。
而現在,自己名利雙收,算了,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她犯不著為了還沒到手的銀子而喪失眼前。
不得不說,孫媽媽這人還算通透的。
拿到賣身契,銀契兩清。江沐雪開始回房收拾東西。
之后隨溫庭筠一起去了明月住的院落。
見到倆人一起過來,明月很是意外,連忙問詢溫庭筠傷勢恢復如何。
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把話題引到江沐雪贖身的事上來。
明月聽說事情已經全部解決,驚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江沐雪這才把事情一一講了。
到晚上,姐妹二人說悄悄話時,江沐雪笑著贊嘆溫庭筠,“先生平日里瞧著木訥,實際上聰明著呢,若不是他一開始故意表現出一副沒錢的樣子,恐怕這一萬兩銀子加上那些秘方根本入不了孫媽媽的眼。只怕她還要再為難一番。”
提起孫媽媽,明月感嘆,“其實她本性不壞,也是從我這樣的身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年頭,無論是誰,活在這世上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