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院門再次被總管太監打開。
按照魏紫的需要,菜種和小雞仔都送來了。總管太監另外還讓人扛了幾袋子曬干的豆子。
魏紫連聲道謝,總管太監面上表情絲毫不動。
華澤跟上來與他寒暄,問起這中官胡同里的事,總管太監也不答,兀自吩咐人放下東西,便出了院門落了鎖。
華澤倒沒有氣餒,等到送飯菜的時候到了,華澤便與那獨眼太監聊了起來。
相比那總管太監,獨眼太監平常瞧著不吭聲,但有人與他說話,他倒是很樂意和人交流的。
再加上收了華澤的銀子,他說起中官胡同的事兒來,就更加坦誠。
華澤收集了第一手資料,轉頭便說給兩位主子聽。
為什么這中官胡同里的太監,對他們的態度不冷不熱,卻并沒有為難他們,反而顯得對他們多有照顧呢?
這是因為中官胡同從來沒有進來過皇親貴胄,遇上劉桐這樣的事兒,算是頭一遭。
腦子還清楚的人都在觀望著,猜測劉桐有沒有復起的時候。
因為猜不了個準數,所以大家即便不親近,也不會上趕著來欺負人。若是能施點兒小恩小惠的,只要不損自己個兒利益,大家都是愿意的。
獨眼太監還道,就是送飯食這個差事,都有人搶著來干。他是因為巴結了總管太監,塞了好處,所以才能來這兒的。
之前劉桐和華澤都沒有出聲說話,他也就不敢開口。后來華澤先開口與他打交道了,他才敢出聲。
中官胡同有個大廚房,負責這里頭還活著的人每日的飯食,大家到了飯點兒,都會自己去那里用膳。因為劉桐是被鎖在了這院子里,所以不會算他們的人數。但送來這邊兒的飯菜,也是那兒做的。大家默認給另開了個灶臺,煮的飯食要更精致些。
華澤道:“安厚說,從那邊兒過來,要走上一盞茶的功夫。這會兒夏天,飯菜送過來倒是不會涼,但等過些時候天氣涼了,估計飯菜送來味道就要差些了。”
安厚是那獨眼太監的名字,至于總管太監,姓曾名全德。
劉桐嘆了一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華澤問道:“殿下,咱們下一步怎么做?”
“繼續和他們保持友好的關系,這樣交換些東西也方便。”劉桐道:“現在他們對我們還算有些善意,但不可大意。”
劉桐心里仍舊不安,就怕太子趁著他現在境況不好,落井下石。
依著他對太子的了解,這樣的事兒,太子是干得出來的。
日子就這樣平緩地過著。
魏紫下了菜種,又問安厚要了農家肥,雞崽子死了一個,其余的都養活了,總共一只公雞,五只母雞,正好打鳴的和產蛋的都有。華澤在那白果樹下搭了個窩,算是給六只雞的住處。
農家肥的味道是陽陽從來沒體會過的,剛開始的時候他老是捂著鼻子,嚷著臭,時間久了,糞肥的味道散了,陽陽也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劉桐逗他,問他在這兒沒有好吃的好喝的,開不開心。
陽陽說:“開心啊!爹爹和娘都在,不用好長時間都見不到爹爹。”
劉桐便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這日晚間,陽陽照例在里側睡著了,常潤之給他打著扇。
劉桐坐在床邊椅子上,輕聲開口道:“潤之,陽陽該是開蒙的年紀了,咱們這兒沒有啟蒙書冊……”
“誰說沒有?”常潤之手上動作沒停,一邊道:“我來之后第二日,不是送來了許多東西嗎?有一個竹篾編的筐子,里面都是書啊。”
劉桐還真沒注意到,忙問道:“是嗎?都是些什么書?”
常潤之便笑道:“就是給陽陽啟蒙的書啊。”
常潤之側頭看向劉桐:“我既然打算進來陪你,自然要準備好在這里面要用到的東西,又怎么會忽略了陽陽需要的啟蒙書籍?不過,書倒是有,筆墨也足夠他用,就是紙張什么的,估計不夠。小孩兒練字,耗費紙張得很。”
“沒事兒沒事兒,到時候不夠了,再托人弄些進來。”
劉桐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起身湊到常潤之身邊接過她手里的扇柄:“我來。”
常潤之由他去,自己躺了下來,一邊道:“之前瞧你忙著,也沒提這事兒。那些書是我讓大姐姐按著景阡開蒙的時候用的書準備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適我們陽陽。那一筐東西魏紫沒動,還擱在東廂房,你明個兒拿出來瞧瞧。”
劉桐應了一聲,忍不住伸手將常潤之抱了個滿懷,語氣繾綣:“潤之,你想得真周到,你怎么那么聰明……”
常潤之好笑地推推他:“別膩著我,我熱著呢。”
劉桐忙讓開,知道孕婦體熱,加大了扇扇子的力道。
常潤之側了側身,與劉桐道:“陽陽年紀還小,咱們現在也不拘教他什么,只需要培養他愛學的興趣就好。平常沒事兒的時候,你這個當爹的多與他說說一些奇聞趣事,引起他的好奇心,再通過這些奇聞趣事,將其中包含的一些道理啊、常識啊什么的告訴他。”
劉桐略有些不解:“那些道理和常識,我完全可以直接告訴他啊。”
“但通過故事所學得的,更讓他印象深刻不是嗎?”常潤之笑道。
劉桐便又問:“那他不學書嗎?我同他講故事,除了這些,他還能學到什么?”
“能學你評論這些奇聞趣事的角度和態度,能通過你描述給他的東西,了解這個世間的模樣。”
常潤之輕笑了聲:“這也就是我為什么不反對陽陽跟著我來這兒陪你的原因。他的成長人生中,若是少了父親的陪伴,該是多么遺憾的一件事。”
劉桐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理論,卻莫名覺得心潮澎湃。
“這么說來……我要當陽陽的啟蒙夫子了?”劉桐笑言道。
常潤之哼了一聲:“瞧你美的。”
頓了頓,她道:“魏紫家的修明比陽陽小一歲,現在話還說不太清楚。陽陽若是念書習字,修明就得一個人玩兒了。”
魏紫的兒子叫華修明,兩歲的小蘿卜頭,整天只知道傻笑,倒是個性子樂觀的孩子。
劉桐聞言笑道:“既然陽陽啟蒙,那修明也跟著啟蒙吧。他們兩個能成為玩伴也是緣分,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我便兩個都教了,也省得華澤擔心他兒子將來成個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