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不歸

第405章 相請

院正大人捋著胡須半晌沒說話。

他不說話,寧馥就坐在這里靜等,只要院正大人開始思索就說明已經心生動搖,有動搖就有契機,有契機就有機會。

她也不理林清之,林清之氣的在旁邊一個勁兒的猛灌茶水,也不知三人這樣靜默了多久,外面霜容敲了敲門。

她隔著門,輕聲相稟。

“寧二姑娘身邊的惜茶過來請姑娘去瑾王府敘話。”

寧蕓?

猛一聽到這個人,寧馥一時都有些懵了。

更驚訝的是,寧蕓竟然都知道來清藤學院找她了。

林清之眼風一厲,冷嗤一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妾女,竟然對外面的事這么靈通,無事不登三寶殿。回話,不見!”

霜容自然也是這個意思,一點都沒耽擱,直接就去回絕了。

林清之端了茶,睨了一眼寧馥,又睨了一眼院正大人。

“一直都在瑾王府坐冷板凳的妾女,竟然還有這種自由,竟然還有這份閑心?怕是也聽到了什么風吹草動,受人指使,一邊錦上添花一邊趁機拉攏來了。”

一說起這話,院正大人的眼睛突然一亮,立即想起了什么,道:“那日皇上與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瑾王還真的就在場……”

寧馥一咯噔。

“你去見皇上的時候,瑾王就在?”

院正大人凝重的點了點:“現在想來,當時瑾王在旁一直笑不作聲,我當時還想他是不好參與朝堂之事,現在看來,只怕是在皇上召見我之前,他就已經與皇上言語過此事,在旁推波助瀾了。”

寧馥:“……”

祁蘅想把她提上來?

林清之這回愣了。

原來竟然不是寧蕓要錦上添花趁機拉攏?原來這根本就是祁蘅的意思?

他望向寧馥的目光也有些躊躇了。

他確然不希望看著寧馥就這樣屈身于韓塵的手掌心中,同時也隱隱的不希望寧馥就這樣寶珠蒙塵,可若事情是這樣的起由,這個機會,他也不希望寧馥抓牢了。

最后,院正大人答應了寧馥會在皇上的面前盡量將這件事挽住,但是能不能一定辦得成也是兩可,只說盡力。

“我畢竟也只是一個院正而已,而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由瑾王發起的,最終也得看瑾王是不是鐵了心要這么做,一個人如果鐵了心要做一件事,再加上瑾王的聲譽和地位,不達到目的是不可能的。”

寧馥明白,行了大禮謝過,心事重重的離開了學院。

一路上人在馬車里也幾乎沒說過話,腦子里一直在想著祁蘅的這個動作,車子突然停下來,她才稍稍回了神。

以為到了自家門前,正要下車,外面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寧大人,永平侯有請。”

霜容把車簾挑起讓寧馥出去面見,來人是一位清秀的中年男子,儒生之相,看樣子也知是個幕僚,再加上他所用的稱謂,儼然并非親族之見了。

那就是沒什么好事了。

不過,就算喬章以外祖父的身份讓她過去,她也不會認為是什么好事。

她當然不能拒絕。

馬車當即扭了個方向,向永平侯府而去。

再次踏進永平侯的待客廳,寧馥看著這莊重的雕梁畫柱,比起上一次踏進這里時的心情,又多了一分涼薄。

喬鴻儒竟也坐在主客位。

但這并沒有讓她多驚訝。

喬鴻儒雖然對外稱病休養也一直未上早朝,但不代表他不能下地走動,不能拜訪親朋。

他的面色,更不善了。

喬章踏進來的時候,寧馥這邊已經喝了兩盞茶了,這期間,她與喬鴻儒就像誰也看不見誰似的,各自坐著。

“把人叫進來。”喬章一落座,眼皮也沒抬一下就如是對外面的下人命令道。

很快外面腳步聲響,一下子竟走進來七八個婆子侍女小廝,寧馥一愣。

喬章眼皮子仍舊未抬,淡聲吩咐道:“你那邊是哪個嬤嬤管事來著……”

“一個姓錦的嬤嬤和一個叫周睿的管事。”喬鴻儒在旁耐心提醒。

“唔。”喬章面無表情,“這兩人收回來。”

什么?!

寧馥當場就要反駁,喬章的眼風這就利落的盯到了她的身上,不等她開口,他就已經將早就準備好的一車話搬了出來先發制人。

“那個錦嬤嬤還有那個什么叫周睿的,都是你母親當年的陪嫁,陪嫁,就是喬家的人,我收兩個人回來,還你十個八個正經的,你賺了。”

她賺了?

笑死人了。

他這話搶在前頭,倒正好讓寧馥稍稍冷靜了些許,起身微笑向喬章行了個禮。

“不知侯爺是出于什么理由,又出于什么身份來把錦嬤嬤和周睿收回喬家?”

喬鴻儒厲斥:“混賬,這二人把你教導得如此不守婦道傷風敗俗,叫回來當然是家法處置!”

“家法處置?哦?”寧馥依舊垂首微笑,態度越是恭敬便越讓人覺得諷刺,“母親帶著這二人嫁入寧家,那他們二人就是寧家的人,然而母親不在了之后,我早就放了他們二人的奴籍,兩個完全自由的人,不過是我雇來的管事,管事管事,只管事,他們可管不了人,真要細論起來,他們的上一家是寧家,再上上一家才是喬家,要知道,我都已經不是寧家的人很久了,他們怎么還能算得上是喬家的人?”

“就算你說的有理。”喬章淡淡一笑,睥睨著廳堂眾人,只對她道:“我做外祖父的,連你身邊的人來去,也不能做這個主?”

搬出這個來,寧馥也抿了抿唇。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面對的這個人,是她這個肉身的外祖父,無論是不是盡過外祖父的責任,在這個時代血緣就是這樣。

她不想說出太難堪的話來,便淡笑不語,喬章見她受捏很是受用,端著茶盞撇了撇茶沫子,說道:“馥丫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在這一頭讓別人舒心了,別人就不會在其他的地方讓你鬧心……”

他……他這是在夸她?!

可怎么聽起來都覺得是在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