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徐夫人也不是一點都不“惱”胡不為啊。
只是因為她位高又是長輩,是以不好自己出手懲戒身為客人的小輩?那么,徐玫當場就反過來“捉弄”的胡不為,其實是讓徐夫人心中舒爽無比十分滿意的了?
難怪,自己提出讓徐立前外出磨礪一番,徐夫人那么簡單地就答應了。
徐玫相信,前世的那么多年之中,肯定有人向徐夫人提過類似的建議。但徐夫人卻都沒有聽從。她絕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影響決定的人。
那么,這一次,徐玫一提,她就同意了,是否有徐玫做事深的她意,讓她歡喜,所以才無可無不可地滿足徐玫的請求?反正無論如何,徐立前的行蹤,絕對瞞不住徐夫人的眼睛。恩,就像現在知曉徐玫對那藏書樓的四樓有興趣卻找不到地兒,所以她就送來一個高人指點她?
全都是徐夫人對徐玫的獎勵?
徐玫越想越覺得如此,情不自禁,嘴角上翹。
原來,徐夫人也“惱”了他。那真是太好不過的消息了。既然如此,在接下來胡不為打算在徐家多花費的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那他肯定不會有什么大收獲了。
總算有所不同了。
徐玫長呼一口氣。待何老正式向她講授時,她學的格外用心。而實際上,只讓她辨識和破解,而不是親自去設置機關,徐玫記憶力群,博覽群書見識也廣,進步很快。
何三手還是不忍心自己一身本事將來丟給老天爺。他的親兒子,何媽媽的丈夫,就是他的弟子。只是據何三手說,他這兒子天分不夠,自知循規蹈矩,難成大家。而小孫子何小武十分聰穎,已經在打基礎了。
何小武也跟到了道觀里。
他天生性子熱情,不僅與徐玫身邊的幾個大小婢女都不生疏,而且很快就與道觀里的小道童們玩成了一片,甚至找了個身材相仿的道童借了衣服,搖頭晃腦開始同道童們一起頌經,如魚得水,就像是清修許久的道童了。
十分有趣。
因為春天里生了不少事,加上返回道觀沒多久,機關之術尚未掌握幾分,到了五月端午,她也懶得動身下山去了。生辰也不想多提,只是要求夏長淵親手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面。
湯美面鮮,徐玫吃的心滿意足。
夏長淵一個春夏都沒有遠行。沒有徐立前相陪,徐玫自然也就沒去小梅莊。五柳觀山風清爽,溫度適宜,日子實在好過的很。
此時徐立前的日子,卻就不太美妙了。
他乘船一路南下,在松江上海轉了一圈,沒敢停留幾日,就乘船到了南通,算是落了腳——
徐家做的是海上貿易。尤其是海上船隊共有海船近百艘,改裝過的戰船也有幾十艘,配有厲害火器,數千船員孔武有力,鎮服海盜,威懾海外諸多小國。上海乃是出海進6的必經之地,徐家對此地的經營堪比姑蘇,勢力很大。而南通雖然距離上海姑蘇都不遠,但卻是北上的中原的樞紐,而蘇州早年放棄了漕運轉海運,這里便不再是經營的重心。于徐立前而言,南通通南北,各種消息交匯,且不輸繁華,工作機會多,他應該能活下去。
徐立前最開始的選擇并不多。
他識文斷字,能寫會算,最輕松的工作應當是做個賬房先生。但卻因為是外鄉人無人擔保,年紀又太小,走了不少鋪子,都應聘不成。腹中空空之下,他想著自己出來就是為了吃苦的,一咬牙就去碼頭做了苦力。
苦力也有江湖,也有紛爭。
徐立前受欺反抗,展露實力,才安穩地成為了裝卸貨物的苦力,甚至成了七八個年紀不大飽受欺壓的少年人的小頭目。那些少年多是窮苦出身,每日辛苦干活得到的苦力錢還要被迫上交大部分,余下只能吃個半飽,長期重活又營養不良,個個都干瘦不成樣子,也因此越沒人肯用他們——
“……弄成現在這樣子,賣身當奴才都沒人肯要,用不了多久怕就要見了閻王,剩余幾兩骨肉不知便宜了哪里野狗!”有少年通紅著眼睛,憤慨無奈,卻滿是沮喪,看不到生活的出路在哪里。
徐立前本來不愿與人爭斗,但看到這些被欺壓的同齡人,想著他們在毫無希望的麻木之中下意識地選擇了靠近自己,期望自己能夠給他們帶來一條活路,哪怕僅僅的一絲期望……徐立前如何忍心看到他們眼中僅有的一絲光亮熄滅,黯然等死!
徐立前選擇了庇護這些人。
做出了選擇,那不免要爭斗、要流血,要有陰謀……甚至有一次,他信任的手下在他茶水里下了藥!若非是那迷藥是他在族學里就認識熟悉過的,他就著了道!
他故作昏迷,引出背后人另外一個頭目,親耳聽見那人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打斷四肢成為廢物丟到亂墳崗!
那個頭目,是這片碼頭出了名的陰毒手辣!
徐立前背后沁出冷汗,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不是恰好知道這迷藥有了防備沒有中計,自己會落的一個什么樣的下場!熱血涌頭,憤怒、仇恨、后怕等等情緒交織,在那頭目揚匕之時,突然從塌上滾落,想也不想,就將匕揮了出去!
“啊!”
一聲慘叫,那個魁梧的頭目半個身子栽倒在榻上,徐立前已經遠遠滾開,抓住匕,緊緊盯著那人,目光卻漸漸有些怔怔。
他從徐家離開時候,全身上下的衣物鞋襪都不值一兩銀子,唯有這把護身匕,乃是名器,實打實價值千金削鐵如泥
只輕輕一揮,就齊齊削斷了那頭目的雙腳!
頭目慘叫連連,雙腳斷口血流如注。而徐立前卻因激憤之下常揮,避開及時,身上竟然沒有被濺上半滴血。匕上同樣光滑如鏡,纖塵不染。
那個背叛了徐立前的少年,還保持著討好那頭目的樣子,正好被激流的鮮血淋了個滿頭滿臉。
那少年嚇了傻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哇啦一聲,就要往外逃。
徐立前想也不想,一把將其抓了回來,揮手制住了他的穴道。
“饒命……”少年人全身癱軟,淚涕橫流,看向徐立前匕相向,一翻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