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經

115 蒲團兩個

夏長淵擺出這般做派,就是來訪之人,也要耐心等待,不便打擾。

徐玫靠近夏長淵,腳步停下來,美目靈動,看向夏長淵,似乎也會耐心等著夏長淵收功一般,十分乖巧。

一息。二息。三息。

徐玫掐動手指,默數完畢,突然嫣然一笑,向著夏長淵跨了一大步,讓二人之間僅剩下一尺多點的距離,站在那里彎腰行禮,笑吟吟脆生生地道:“玫兒拜見爹爹!”

夏長淵盤腿坐著,徐玫離的那么近地站在他面前彎腰,這一聲拜見就好像是她自高而下壓著夏長淵頭頂說出來似的,近在耳邊,讓夏長淵想要不聽見都不行!

夏長淵嘴角抽動,睜開眼睛,無奈地道:“你這么咋咋呼呼的,為父若是被驚的走火入魔,該怎么辦。”

此時,他想要去看小女兒的眼睛說話,就不免需要仰面向上看,而且還只能看到小女兒那弧線好看的下巴和俏立好看的小鼻子,依舊不能與小女兒對視!

他若是這么站起來,會不會撞到了她的下巴?而他若是運起身法移開,貌似也不太合適的樣子?

這種為難情景,一時間讓夏長淵生出了不自在之感。

好在徐玫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合適,很快就退后了幾步,嬌聲道:“爹爹乃是得道高人,怎地是女兒想嚇就能嚇到的?哼,”她微微哼哼,像是心頭有不滿意:“您就是這么不想見女兒啊!”

昨日同在臨江仙時候不肯見,今天她都到跟前了,他還在裝模作樣地打坐練功。

夏長淵像是聽到了徐玫的心里話,站起身,低頭俯視徐玫,見她的個子竟然已經不知什么時候齊了他的胸口高,眼中露出復雜和感慨,輕嘆道:“我只是依舊沒能做出決定而已。”

他看向道觀方向,莫仁正立于不遠處,安靜又規矩,像是在等候著主子的隨時吩咐。察覺到自己目光,莫仁抬眼迎上來,并未避諱閃躲。片刻,才重新低垂了雙目。

夏長淵收回目光,久久沒有說話,心中決定格外艱難。

徐玫慢慢收起嬉笑之色,耐心靜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問道:“什么樣的決定這么難?”她仿佛也細細思忖過,才選擇了問出口。

夏長淵輕嘆一聲,道:“大約這就是天意?”

他知道徐玫早慧,自幼就十分聰明。這么多年了,他這個聰明內藏故作憊懶的小女兒,估計心中早就猜測過他這個父親其實不僅僅是詩名在外的五柳居士而已。但她卻聰明地從來不問,也從來沒有去試探查證什么。

而今天,她終于開口問了。

她鄭重其色,細細思考過了,才選擇了開口詢問。而這,就是她的做出的選擇!

徐玫會在臨江仙發現了他的行蹤,這或許就是天意。

而她做出了再三思索之下的決定,那么他也該做出決定了。實際上,這么多年,他又何嘗不是在等著她的這一問?

夏長淵很快放下心中感慨,重新在之前的蒲團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示意徐玫也坐下來,唇角輕抿,清俊面容肅然正色,眉峰微皺,像是為難著該從何說起

蒲團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她來么?

在這樣嚴肅緊張之時,徐玫竟然情不自禁在心底腹誹一句,隨即又趕忙做好,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正襟危坐。

若她真在此時插科打諢,說俏皮話,恐夏長淵會覺得她實在不莊重進而會改變主意吧!

那她的損失就大了!

徐玫胡思亂想了一陣,又不禁想:夏長淵又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的神秘,到底是什么?

“夏這個姓,你有沒有覺得有些耳熟?”夏長淵找到了切入點,輕聲開口。

“夏?”徐玫重復道。

夏姓,是百家姓之一,十分古老,說常見不常見,說生僻也絕不生僻……若說耳熟,那是因為,大夏朝?傳承了二百余年的大夏朝?

“爹爹與皇室有關?”徐玫瞪大眼睛,當真是有些驚訝了,而后又難以置信地道:“難不成,爹爹你是皇家血脈!”

就算前世她稀里糊涂只過自己小日子,從不好奇別的,也知道徐家與皇室有過幾次聯姻,從來都是皇室下嫁公主郡主,上一位下嫁過來的公主正是當心明帝的親妹妹、自己的祖母霞光公主……

難道說,到了徐夫人這一代,因為有個強勢厲害的徐元真成為家主不再出嫁,那徐家與皇室聯姻的傳統規矩就跟著改了,皇室不再下嫁公主而換成“下嫁”皇子王子等等了!

原來,自己父親是“嫁”進徐家門的。

那為何改姓夏而不姓趙了……是皇室覺得丟人,還是夏長淵本人覺得丟人呢?

徐玫想到這里,臉上的神色不禁有些古怪起來。

夏長淵見狀,不禁無奈地道:“你想多了。”他正了正神色,道:“明帝覬覦徐家財富,你娘干脆地放棄了與皇室合作,發展海上貿易,所賺更多之后,偏又不肯孝敬皇室,以至于兩家兩百年的合作翻臉終結……今上正恨著徐家呢,怎么會想著繼續行聯姻之舉?”

“爹爹你俊美多才,今上說不定在使美人計。”徐玫脫口道。

自古,美人計都是十分好用的。用在男人身上好使,其實用在女人身上更好使。因為女人天性就更重內心情感,一但感情被蒙蔽了,就會更外地傻,又好騙,收獲就大。

明帝既然想要徐家的銀子,有這么好用的計策,為什么不用。徐玫心中想道。

夏長淵聞言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隨即正色道:“玫兒,你若是不愿意聽,那就算了吧。”

“爹爹,我錯了。”徐玫連忙道歉:“您說,我再不胡亂插嘴了。”

若夏長淵真的是那個“美人”,帶著目的“嫁進”徐家,這么會這么多年以道觀為家,從不干涉徐家和徐夫人的任何事物?

他就連徐夫人對徐立前的教育都不干涉!

徐立前可也是他的兒子!

徐玫很快就明白過來。剛才,她就是嘴巴太快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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