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徐惠再不愿意,她在這海島上,都必須與徐瀾和徐玫混在一起,東逛西走,四處游玩,沒有個“正經事兒”。而這種情況,無疑讓徐惠十分抓狂。
她幾次沖著徐玫發火,想要沖到徐立前面前去大聲質問他,但是,徐立前那邊卻總是忙忙忙,時間安排的太滿太滿,滿到了他們兄妹都沒有在一起說幾句話的時間,只能給她一個又一個無奈的、抱歉的眼神。徐惠心頭的火氣一日比一日更勝,哪怕是再沖著徐玫發作,也不能再舒服一些了!
徐惠不想再與徐瀾和徐玫浪費時間了。
“算了,你的那些表哥表姐們談的都是詩詞文章,我不懂也不喜歡,就不去杵著尷尬了。”徐惠謝絕了徐瀾的邀請,見徐玫看過來,補充道:“整日玩也累了,我就在這里歇著,哪兒也不去。”
徐瀾聞言十分不好意思,歉意地道:“我還以為所以的大家貴女都喜歡那些活動呢,就像話本里說的那般呢……那惠姐姐你好好休息一日,這次已經約好了不好臨時推掉,請惠姐姐諒解。”
“恩,你們去吧。”徐惠耐心應酬道。
待徐瀾和徐玫一轉身,她的臉立即就陰沉了下來。
徐瀾請他們到林家去玩,的確也受到了熱情的招待……但那并不是徐惠想要經歷的。若是在姑蘇,她其實很樂意在類似的聚會上消磨一些時間。但此時,在這個島上,徐惠只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被困住的動作,惶恐找不到突破逃跑的方向,只能任人擺布!
這種感覺太壞了。
她爬上山頂,環顧茫茫大海,突然無比憎恨這個海島!她突然意識到,她失去的是,安全感。
這座應該被當做徐家未來安全退路的海島,本應該讓所有徐家族人安全……但徐惠卻只覺得惶惶,沒有任何安全感!
午后,晴朗的天空突然生出一片烏云,暴雨一瞬間就如同瓢潑一般滾滾而下,天地之間,突然灰黑下來。只盞茶時間,頭頂烏云便散開來,驕陽再次塞滿了大地。
徐惠下山,對流蘇道:“我現在想要出去,你去找總管安排車馬向導。若是總管不同意,你就告訴他,我才是徐家正經的大小姐!他沒有權利管我做任何事!”
徐惠也不喜歡那位張總管。因為張總管與徐歸元一樣,見到她之時雖然也算恭敬,但卻不肯與她多談一句。她若是問到了什么,張總管也更會給她打馬虎!
流蘇愣了一下,下去了。
沒多久,她便又回來,點頭道:“安排好了,小姐
。總管并沒有為難婢子。”
算他識相。
徐惠抿了一下唇,道:“我們走吧。”
午后的太陽更加滾燙,方才落地的雨水立即被蒸騰而起,潮濕悶熱,越發讓人覺得難受,喘不過氣;明亮的太陽又刺眼無比,讓人眼睛生疼。
徐惠沒有想好要去哪兒。
趕車的是個矮小的中年漢子,也是內地來的人,早已在島上結婚成家生子。向許多人一樣,有時候也會懷念故土,但在那片故土,他們多半依舊是朝不保夕,要去面對生活中各種各樣的苦難,又怎么比不上如今安逸富足的日子。
他將敞篷車駕駛的又穩又快,耳邊開始生出了風聲。流動起來的空氣,讓徐惠覺得舒服了些。
她看向遠處的藍天碧海,輕聲道:“去碼頭上看看吧。”
車夫不言不語,卻已經默默地調整了方向。
“哪一塊是有經常停靠來往客船貨船的地方?到那里去看看。”徐惠又補充道。徐家是做海上生意的,她去碼頭上看一看,也比去林家游玩要有意思的多了。
車夫這一次不再沉默,道:“回小姐,那就是星星港。星星港來往停靠補給的船只最多,十分熱鬧。”
“星星港?”徐惠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那么一點兒意思。
她記得,過來的時候,海燕號是直接進了一個造船廠的小港口之內,而不是停在了這個星星港。
“是。”車夫說話的時候顯得格外憨厚,又仿佛因為徐惠平和的聲音而放松了些,健談了起來,道“聽說從前徐家沒來的時候,這海島上勢力大的都是西洋人,他們弄了一個小港口,取了一個拗口的西洋名字,叫什么現在人都忘了……那時候,西洋人瞧不上咱們漢人,我們船只要進港,總是各種刁難,然后,夫人當場就惱了,當時就十來只船一共幾百人,當時就與西洋人打了一場!打的西洋人受不住了,只能給徐家的船只騰地方。”
“然后呢?”徐惠興致勃勃地問道。
徐夫人在家里,從來不說這些往事。她似乎也下令不讓旁人太過議論傳頌,所以徐惠他們都并不知道徐夫人當年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闖出來的。
“然后,夫人第一次上島,就在港口圈下了一塊地方。待夫人半年后再來,就帶了許多人,直接動工開挖修建,而后慢慢地將一個簡陋的小港口建成了如今可以停靠上百上千船只的大港口!”
“夫人不承認西洋人給港口取的名字,說第一次抵達港口的時候正是繁星漫天之時,便將港口更名叫做了星星港,作為紀念!嘿!一開始,那些洋人們還不樂意……但漸漸的,所有的人就只知道星星港,再不知其他的了。”
“原來母親當年是這樣的脾性。”徐惠感慨道。
“是啊,夫人當年行事,一直都十分霸氣的。”車夫語含敬佩,道:“最近這幾年徐家人和徐家船隊再沒誰敢小瞧了,夫人就溫和多了。”
“恩,當年她需要的是震懾立威。”徐惠道:“眼下徐家已經做大,總要懷柔了一些。”
“小姐說的在理兒。”車夫應聲道。
道路是碎石子鋪成的,馬車在上面行駛,一直都顫顫的顛得厲害,但速度卻是極快。似乎沒有太久,道路前頭就出現了一個小鎮的輪廓。尚未靠近,就見那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徐惠仿佛已經聽見其中喧囂之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