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夜色中,停下來休整的逃亡隊伍此刻無聲無息。
一個身軀卻無法安心睡去,獨自矗立在寒風之中,感受著又是一載寒冬的到來,只是為何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凄冷?
“窮途末路,絕望無生是什么滋味?”
一句低沉的樓蘭古語突然響起,好似隨風而來,打破了這片段沉靜。
“啊!”
呼蘭覺卻被嚇得魂不附體,腦袋不停的左右轉動,最后連身子都跟著轉著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這只是幻覺!”
“你死了,你死了的!”
晚風吹拂,似乎剛才的聲音真的只是一剎那的夢境!
慢慢平靜下來的人,深深的呼吸幾口冷氣,應該是自己太疲憊了,這些日子不能安枕的他好不容易睡了一晚,就被接下來的逃亡占據了全部的心思。
腦仁里面都是嗡嗡的陣痛,找個被風的角落休息片刻。
“是啊,我死了呢!”
剛才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呼蘭覺捂著頭,捂著耳朵,嘴里不停的念叨,“幻覺,幻覺!他死了!”
“可是我心有不甘!”
“我不甘心,看著身邊的同族將士血染草場,魂魄不歸!”
“我不甘心,妻子被辱,葬身火海,挫骨揚灰!”
“我不甘心,樓蘭大漠被你誤導自相殘殺,引向毀滅!”
“我不甘心,吾兒獨木難支,受人擺布!”
“我不甘心,絨繡親人幾乎被你滅族,天下精工不存于世!”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抑揚頓挫的聲音仿若鬼魅,沉沉的宣布著,“所以,我回來了!”
“呼蘭覺,我回來找你了!”
“不要啊!不要!”倉皇的身影突然起身奔跑起來,想要擺脫這擾人的魔音穿腦,胸腔內通通亂跳的心好像都要脫口而出了一般。
“畜生,要不是你,我絨繡一族怎么會封城多年?幾盡滅族?”赫爾辰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視野,被擋住了去路的呼蘭覺瞪大眼睛,指著人渾身顫抖。這人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他明明在那些絨繡的大匠師們面前活活打死了他的啊!
下一刻調轉方向,想要掙脫這噩夢。
“你去哪里啊?”一個女人滿身白衣擋在了他的面前,溫柔的聲音帶了鬼魅的恨意。
“阿娜爾?”呼蘭覺頭疼欲裂,眼睛充血看不清楚面前的容貌,只是隱約熟悉的感覺確定這應該是自己的女人,“你怎么在這里?快跑,快離開這里,呼蘭斯回來了!”
“呼蘭覺,你還記得那個叫做阿娜林絨繡的男人么?”女人的聲音哀怨的好似厲鬼纏繞,“那個被你留在了北邙疆場的絨繡漢子!”
“呵呵,那是我的阿帕呢!”
“還有啊,烏蘭月絨繡,就是那個在絨繡屠族的時候,你手下的漢子當眾強行霸占了的女人,那是我阿母呀!”
“呼蘭覺,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就等著看你何時才會遭到報應!”
“這一天終于來了,阿帕阿母,阿娜爾給你們報仇了!”淚水早已干涸,滿腔的恨意涌上,手上突然揮出一柄寬刀,照著早已傻呆呆的人砍了下去。
似乎都在等這一刻的到來,本來寂靜的夜色里面突然閃現無數的金屬銀光,“噗呲”“噗呲”的聲音相繼而發。
“啊!”被砍得只來得及喊了一聲的呼蘭覺,伸出手想要觸摸眼前的女人,“阿娜爾......”
斜斜的跪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似乎麻木,血肉分離也趕不上這一刻,心愛的女人對自己的憤恨,悔不當初,“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那個熟悉的樓蘭古語又出現了,只是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的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呼蘭覺,你為了一己之私,勾結鄯善,害得我王族隕落,害得絨繡幾乎滅亡,害得我樓蘭這些年動蕩不安,百姓凄苦!”
偉岸的男身站在蜷在地上之人的面前,冷漠的音波宣布了他這一生的結束,“等你去了地下,記得跟先祖說清楚你的罪行!“
“堂兄......”
沒有再給他懺悔的機會,一刀劈下了結了當年的恩怨,挺拔的身影站在月光下,仰望蒼穹,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報,將軍!樓蘭突然撤兵了!“一個小兵突然高聲叫著跑進了營帳。
薛安正在眉頭緊鎖的研究手中的書信,聽到突然而來的消息,抬起頭眼睛深邃的看向帳外,竟然退兵了!
他果然做到了!
當初肖云謙帶著萬余騎兵毫無預兆的千里奔襲走了,就留下三萬多步兵跟那個軍醫給他,還留下一封書信,讓他給拖延樓蘭王師兩月。
剛剛收到他的傳書,說是‘危機已解,可退回天留!’
這叫什么話?
圣旨未下,他怎么敢輕易撤兵?
“鳴金收兵,退守營地!”
不過鄯善的危機解了,確實讓他長出了一口氣!
“陛下,八百里加急軍帖!”
金鑾殿上,月銘正在跟群臣商議南物北調的事情,今年夏天大旱,北方幾乎顆粒無收,南方還算是有所收獲,所以冬日才剛剛襲來,北方的百姓已經開始南遷。畢竟吃穿不夠的情況下,往南一路溫暖,或許還能乞討度日呢!
月朝地面上無戰事,內患已除!月銘并不是太上心,緩緩展開加急戰報,挑著眉峰看完了樓蘭的戰局。
“呼蘭覺一行陷落大漠!”
“呼蘭王城易主!”
“鄯善王族重掌權柄!”
快速的掃了一些關鍵字詞,了解了樓蘭內政,才仔細看了看薛安的奏折。
“樓蘭邊關撤兵,臣啟陛下圣裁,繼續攻打通關,亦或者退守天留?”
肖云謙跟呼蘭蒼穹成功聯姻,相當于此刻月朝的人手已經插入了樓蘭內部,鄯善王族借著月朝之兵重新拿回了大漠之中的話語權,可是不代表月銘允許他們成為下一任的王族!
所以,當務之急,不是撤兵!
而是繼續壓迫樓蘭邊關,讓他們盡快選出來新王,而這個新王,必須是擁有月朝血脈的呼蘭蒼穹!
月銘感覺自己離那個觸手可及的愿望越來越近了,心胸之中都是激蕩難忍,“哈哈哈哈”大笑出聲,站起身晶晶亮的眼睛的望著殿下群臣,豪氣萬千的道,“呼蘭覺敗了!”。
樓蘭一統之后,便是他大張旗鼓去兼并天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