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蜀山為一只白虎陷入了奇妙的怪圈之中,誰也不肯放手,那白虎看了片刻,復又打起盹來:人類一貫都是復雜的生物,它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等了半日,還是不見這兩派有所動作,那白虎抖了抖身上的白毛,終于站了起來:“你們好了沒有?不行那就猜拳!再不濟我就出去走走了。”
言語之中既有無賴又有對人修毫不掩飾的鄙夷。
在這里的修士在人修之中皆是極為出色的修士,但凡出色者,心氣必然不低,這白虎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語一出立刻讓人修白了臉色,眾人心中敢怒而不敢言:也許并非是怕那白虎,純粹是怕得罪了它,得不到這一大助力罷了。
那頭回過神來的方真人是第一個出言諷刺的人,他看似無意的拿了一把長針在手里把玩了起來:“喲,白老虎了不起嘛!這世間神獸又不止一只。”左右都得罪了白虎,嘴巴上沾點好處也是好的,這就是方真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是不止一只。”白虎人性化的齜了齜牙,“只不過你們都要搶我罷了!”
“看人修為你打架很高興?”是方才那個劍仙,聲音中有些冷意,一旁那個自見它一開始,就對它一副勢在必得樣子的銅鈴眼老修士狠狠的瞪了那劍仙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
白虎喉中發出一陣“咕嚕咕嚕”聲,似是在發笑:“世上慫貨如此之多,不過是襯的我這個正常神獸不正常罷了。”
這話一出,幾乎人人面上現出幾分難看之色,尤以伏青牛最甚。
方才去拉秦雅,讓他不要亂說的不是旁人,正是伏青牛。
不過這神獸脾氣也是不小,一點不懼怕得罪人修,毫不出言的諷刺,若在神獸中評個刺頭的話,這只白虎倒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來回走了兩步,路過那劍仙的身邊之時,清楚的看到那劍仙皺了皺眉,向后退了一步站定,似是在刻意與它拉開距離一般。
白虎見狀,虎目微微瞇起,看著那劍仙不動。
一會兒倒也罷了,持續了片刻之后,終于有人發現了白虎的動作,不是旁人,正是拿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的方真人,他見狀,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竟捂嘴偷笑了起來:“哎呀,我說秦雅,看來這白虎挺中意你的嘛,可我看你,怎么竟然有點不樂意一樣?”
秦雅瞟了一眼那瞇眼向這邊看來的白虎,并未理他。
他的不發一言讓方真人討了個沒趣卻讓那只神獸白虎不樂意了。
怔了片刻直接甩著尾巴向他走來:“喂,人修,你不屑看我?”
秦雅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詫異,似是在奇怪他怎會不發一言向他走來一般,卻還是點了點頭。他不擅長說謊。
“你敢不屑看我?”白虎口鼻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虎目圓瞪:“我若愿意與你結靈獸契約,你也不屑看我?”
這話一出,立時聽到周圍一陣倒抽冷氣之聲,聽得一陣這等聲音,虎目中毫不掩飾的現出了幾分得色:就是要如此,我也不過隨意說說的,誰耐煩給人修做靈獸。
話音剛落,便見眼前的人修從不知哪個角落里拉出一只靈獸,正睡眼惺忪的模樣,還不待它看清楚,那靈獸便復又被他收了起來:“我有靈獸了,你自便吧!”
虎目幽幽的泛出危險的綠色,齜牙咧嘴的看著面前的人類:他不高興了。
眾人在聽到秦雅拒絕之時,皆是輕舒了一口氣,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愉悅:好,好,居然拒絕了!
眼見他惹怒了白虎,除了昆侖修士,其余群修樂的個開心。
那白虎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遍似是很有幾番不甘心一般,半晌之后,白虎似是極不耐煩的在地上狠狠的抽了一鞭,而后徑自走了過來,不說一句,便在秦雅腳邊蹲了下來。
秦雅緊了緊唇,往旁邊退了幾步,那白虎站了起來,跟著往旁邊挪了幾步。
這副亦步亦趨的樣子,安得叫旁人心中納悶不已:這還當真是越是不將它當回事,它越是來勁了。
秦雅也未讓眾人失望,緊了緊唇,開口道:“你莫跟著我了。”
“你不讓我跟著我還偏跟著了。”那白虎懶洋洋的一聲,讓眾人臉色大變,看似是這只驕傲脾氣又大的神獸賭氣的一句,可這等情況下,誰都不認為它在賭氣。
“你隨意吧!”秦雅走到一旁不去看它。
但看那只白虎踩著虎步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伏青牛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勸一聲秦雅,但目光在看到那只白虎時,又想起了先前白虎的諷刺,這才狠狠的將話憋了回去。
說來也怪,那白虎也不知什么怪脾氣,越是不理它,它還越來勁。若是葭葭在這里,大概會明白這是一種叫抖m的屬性。
便在此時,蜀山的李忘真終于站不住了,苦笑了一聲,語氣中不乏無奈:“白虎先生,你選擇昆侖?”
“再說吧!”那白虎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瞟了一眼秦雅,“我還就不信這個邪,等我搞定了此人,你昆侖蜀山再做商議,我定然從命。”
你是神獸,不是靈石,又豈能誰人都愛你?眾人心中嘀咕起來,卻又不能當著白虎的面說,只得看著蜀山的修士,報以同情。
不管怎么說,哪怕秦雅再不愿意,事關門派,并非他個人之事,能將白虎拉到昆侖來,即便它不出力,也好做個威懾,以后便是招后輩弟子也會容易上許多。
這里的事情熟料竟是這樣一種陰差陽錯的結果結束了。
即便被白虎諷了一頓,伏青牛心中也是樂意的。樂意了半晌,胡子便一吹:“顧朗的事莫要忘了,回頭記得回去好好訓他一回。”
被伏青牛提及的顧朗眼下也并不算好。自從葭葭決定守株待兔,留在這座外荒客棧中已快一個月了,她遲遲不動,顧朗又不敢與她距離太近,只得隔上幾日便進城探上一回。
這一日,方才確認了葭葭還在城中,他便準備轉身向城外走去,才走了兩步便忍不住皺了皺眉,驀地停下腳步,看向身后。身后來往的魔修神情漠然的來來往往,這一切在他眼中放佛慢動作一般遲遲行進。
眼底一切似成黑白,便在這一片黑白中,一抹紫色在眼前一閃而過。
顧朗雙目瞳孔猛地一縮,跟了上去。
這等時候也不管是不是會碰到葭葭了,顧朗緊皺著眉頭,幾乎是與從客棧中興致闌珊走出來的葭葭擦肩而過。
葭葭神色一僵,待到回頭望去時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剛剛那個是不是顧朗?”
沒人回答她,半晌之后,才聽到“他”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可憐的,才兩百多歲的人,就眼花了。”
葭葭:“……”
且不說葭葭,便說直追而去的顧朗,一路直追,竟是徑自追出了城。
看到城門之外空無一人時,便連他臉上也露出了幾分不解,待遲疑的轉過身去之時,雙目忽地一瞇,仕魔劍瞬間出手,隨著一聲清脆的兵刃相接之聲之后,一道人影閃現了出來。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修士,顧朗忍不住瞇了瞇眼:巧得很,不久前才見過他,對于他,自己有一種天生的敵意。
“你是那個陳七?”看了半晌,顧朗終于出聲,強忍住手中仕魔劍要出手的沖動,“蕭白夜要你將我引走的?”
“你眼力不錯。”那個名叫陳七的修士背負雙手,含笑而立。他指的眼力是顧朗一眼便認出那抹紫色的背影是蕭白夜,而不是其他。不過也正因為眼力太好的緣故,才能將他引出來。
“你不過一個出竅期的修士罷了,蕭白夜讓你來做什么?”顧朗雙眉蹙起,“送死么?”
陳七面上笑容一僵,只自顧自的將本命法寶拿到手里:“多說無益,你動手吧!”
顧朗沉默了半晌,挽了個劍花,負到身后:“我要走,你也攔不住我,未必要殺人!”
“想不到顧真人也是良善之輩。”陳七說這話之時沒有旁的多余的情緒,卻偏偏聽出了幾分嘲諷。
顧朗輕而易舉的躲過了他的攻擊,行至他的身后微微側身:“我知道你對她的心思,也多謝你幾次手軟相助。但是,以后不必了,她自有我保護,不牢你費心了。”
說罷這話,便轉身離去。
徒留陳七一人兀自在原地苦笑了片刻,這才追了上去。
在客棧的大堂坐了片刻,從如何采陰補陽到采陰補陽十八式,從人心大補到人修的一百零八種吃法,她有些反胃的沖動,起身,準備離開大堂到房中去休息。
才扔了幾塊靈石讓跑堂的低階魔修結了賬,面前桌案之上便忽地壓下一只手。
這是一只生的很好看的手,手指的指節比例近乎完美。看似養尊處優,實則危險。食指之上套著一枚澄碧色的玉扳指,對著這枚玉扳指,葭葭甚是眼熟,識海中的記憶似是一下子被打開了一般,曾幾何時,也是這只手,托著各種各樣聲名奇異的玉簡書冊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度讓她以為眼前這個修士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前輩修士,卻又出人意料的好說話。
但人有千面,也不知道哪張面才是眼前真正的他。
葭葭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修士,還是那身考究華麗的錦衣華服,帶著一股說不清的貴氣。傳聞蕭白夜曾是凡人貴族之后,至少那身通身的貴氣,確實抵得上“貴族之后”的名頭。
對視了一眼,葭葭輕嘆了一聲:“想不到少辛竟派你來試探我!”
“我不嗜殺。”蕭白夜說著瞥了一眼身邊那個催促的低階魔修,不過粗粗一眼,便讓那低階魔修打了個寒噤,身上好似壓了一座大山一般,那大山壓的快,去的也快,瞬間沒有了蹤影,低階魔修卻登時汗如雨下,膽顫心驚、老老實實的走到一旁去了。
“但殺個一兩人也無妨,尤其是對我有仇視的人。”蕭白夜說完了這句話。
我不嗜殺,但殺個一兩人也無妨,尤其是對我有仇視的人。
這就是蕭白夜所言。
他不介意殺人,所以葭葭最好老老實實說實話的好,這便是蕭白夜的意思。
葭葭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瞼。
她被“他”幾次三番的諷刺蠢,大抵比起“他”來當真是差得遠吧!但是再蠢,這些天也明白了“他”的態度了。那枚綠色的錦囊正是少辛篤定她不會成功進階藏神的棋子,但是誰也沒有料到,輪回法衣既是魔障的導火索,又是鑰匙,“他”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出手。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讓少辛的棋子走了一步廢棋,真正的破了少辛的局。
從這個角度上講,其實“他”還當真救了她。對于一個破了少辛棋局的人,你以為少辛會如何?引為知己,推崇備至?不,結果可能是截然相反的。非但不會如此,對于少辛來說,他可以輕易取走天下人的性命,也可以輕易放過天下人的性命,但唯獨“他”——必死無疑。
葭葭對于“他”這個共用一體的同居“室友”不見得有多喜歡,但也不會就這樣看著“他”這一縷元神體隕滅在天地間,更遑論這種讓“他”隕滅的辦法很可能會讓她道途盡毀,所以她絕對不會將“他”的存在暴露于蕭白夜的眼前,哪怕他們已察覺到了什么變數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