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閱海對周小安的聰明有點無可奈何,牌桌上看她跟沈玫鬧騰得跟本沒聽他們說話,一轉身才發現她該聽的一句沒落下。
腦子反應的速度跟她過人的記憶力一樣快,什么事都別想瞞她。
“安安,這事有點復雜。”沈閱海斟酌著把能告訴她的跟她說,“我跟余副市長一家接觸有黃老的原因,但根本上不是迫于壓力。顧云開跟余如藍處對象也是自愿的。”
這么隱晦的意思,他自己都有點懷疑沒說清楚,周小安轉轉眼睛就聽明白了,“那我以后少跟余如藍玩兒吧!”
沈閱海把她抱住,對她這樣的聰明懂事忽然有些愧疚,“安安,你不用想那么多,你怎么高興就怎么交朋友。”雖然他知道如果不是顧云開,她也不會跟余如藍深交。
但如果他連讓她自由交朋友的安全感都給不了,還談什么保護她,給她幸福?更不要說要讓周爸爸放心把她交給他了。
周小安卻覺得很有意思,“我知道,我知道!”
沈閱海失笑,捏捏她的鼻子,“你知道什么,給我說說?”
周小安歪頭,“我知道那么多干嘛?我只要知道你不會賣身求榮,顧云開沒有欺負人家女孩子,沒有別有用心就好啦!”
雖然是在開玩笑,可第二天周小安用打撲克贏來的錢請客,就真的沒叫余如藍。
她確實是沒太明白沈閱海的話,可怎么做對自己最安全她還是知道的。
沈閱海不能說的她也不多問,她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
叫了沈玫、唐慧蘭和沛州礦醫院的小護士陶微微,四個女孩子一起去尚家花園旁邊的飯店吃甜點。
來這里當然是因為會有特殊照顧,他們下午茶時間過來,尚家花園的大廚房里已經悄悄忙活大半天了。為了招待好小姐的客人,阿興叔甚至連飯店的雅間都重新布置過。
一桌子的精巧點心,飯店的經理是尚家舊仆,今天親自過來客串服務員,“你們來得巧,今天配給的東西多,好長時間沒做過這么全的點心了。”
沒有不愛甜食和漂亮點心的女孩子,再加上清香的花果茶,窗外是繁花似錦的尚家花園,專程穿上漂亮衣服來赴約的小姐妹們都欣喜又激動。
他們這個年紀,正是最應該享受青春和生活的時候,在這個年代,卻難得有這樣富足安逸的時光。
大家都高高興興入座,周小安脫了鞋子小貓一樣懶在沙發椅上,叼著一塊花生桂花粑粑小口小口地咬,看著吃得斯斯文文,一個沒注意她就吃進去好幾塊了。
有她帶頭,大家都不客氣起來,特別是陶微微,一連吃了一小籠蝦餃才喘上一口氣,“媽呀!我可算活過來啦!”
他們醫院最近特別忙,小姐妹們的聚會她已經錯過好幾次了。
不用人問,她就噼里啪啦地開始說了,“最近我們醫院二線、三線全部待命,我連著值了兩周的班才勉強休息這么一下午!”
沈玫奇怪,“怎么忽然多那么多病人?”
陶微微嘴巴鼓鼓,含糊不清地搖頭嘆息,“礦上職工一半在待崗,只有基本工資拿,每月就那二十一斤糧票,領回來得還都是庫底糧和糠皮子,一家老小餓肚子,都火氣大著呢!昨天就三起惡性斗毆,腦袋打開瓢四、五個!”
唐慧蘭家在煤礦,了解得多一些,放下手里的紫藤花餅也跟著發愁,看沈玫不太明白,趕緊給她解釋,“咱們礦工打架,一招呼就是一個班組甚至一個工段的人,一場架下來受傷十幾個算是少的。”
沈玫是真正的沒心沒肺,一點不往心里去,問得輕松極了,“既然沒活干干嘛不把他們調劑到別的單位?或者干脆減員回農村務農,這么下去沛州不得亂起來呀!”
不用這么下去,其實現在已經開始亂起來了。他們來的時候主干路就有兩段在戒嚴,聽說是菜站的菜賣完了,排隊的礦工不答應,懷疑菜站藏私,要掀了菜床子。
這種事在礦上停產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周小安拿白眼兒翻沈玫,“說得那么容易!你知道沛州礦四個礦區一共多少職工不?那么多人要調劑,哪里能接收得了?都回農村務農,那些礦工能愿意?到時候更得鬧事!”
而且那樣的鬧事就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有所顧忌,能輕易勸阻的了。
沈玫攤手,“那留著他們就不鬧事了?還不是一樣是隱患!”
唐慧蘭一向謹言慎行,但在小姐妹們面前還是會說幾句八卦的,“聽說國家派了好幾隊勘探隊,在咱們沛州正加緊找新礦脈呢,要是找著了就好了。”
尋找新礦脈的事已經進行兩、三年了,可還是一無所獲,大家都在盼著,可也知道希望渺茫。
陶微微在醫院里消息比唐慧蘭靈通,“聽說咱們沛州有大礦脈!以前外國人都勘探出來了,礦脈圖讓潘家給藏起來,后來帶國外去了!現在公安還在調查這事兒呢!”
唐慧蘭階級立場最鮮明純粹,難得地罵人,“這些可惡的反動資本家!真禍害人!”
周小安低頭認真地吹糯米團子里燙嘴的紅糖八寶,沒有插一句話。
到底是一群年輕姑娘,說了幾句外面的形勢還是把話題拉回穿衣打扮和婆媳八卦上來。
一起品評完最近新流行起來的木耳邊布拉吉和勞動布背帶褲,話題又扯到婆媳關系上來了。
豬豬被虐待的事當然是重點,大家關心完豬豬,最感興趣的還是陳景明怎么把陳姑媽說服的,竟然讓她那么迅速又心甘情愿地去交好姚云蘭,還給沈玫道歉。
說到這個,沈玫難得秀了一把從周小安那學來的詞,“無他,逐利者,以利動之!”
聰明人看得太透,有時候做起事來會讓人有些心涼的。
老婆孩子和姑媽只能選一個,陳景明當然得選老婆孩子,所以他一上來就穩準狠地抓住了陳姑媽的七寸。
陳姑媽這次來當然是看孩子的,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讓陳景明幫忙,讓陳姑父在退休前再進兩步,帶著個處長的頭銜退下來。
這不止關系到退休以后的待遇,當然也對家里后代的發展有很大幫助。
陳景明不是死板不通人情的人,有陳大舅在省委的地位,他要幫陳姑父是很容易的事。
可現在出了虐待豬豬的事,他忽然就幫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