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來襲

第三百六十九章 救娘子(5)

玉翹執起梅椿壺,倒了盞茶,用得是喜鵲梅花枝頭鬧青釉碗。

一壺一碗皆名貴,更甭提這墻面上的名人字畫,一溜花架子的古玩瓷器,百子富貴拔步床,罩鮫綃紗,就這桌兒椅兒,玉翹初來時,也看得瞠目結舌。

如若這些是擺在晏京高官富賈的宅邸內,倒還可諒。

可出現在這榆槡田園、吠犬鳴雞的農莊陋室里,實惹人匪夷。

她吃了口茶,任淡淡幽香纏繞唇齒,不露痕跡溜了眼小錦,可是個會刨坑的主,這般問讓旁人如何答?

答與不答,總是錯的。

茹意卻一把奪過,將那尾鮮魚提起細邊量,拿鼻嗅嗅,歡喜的只道:“瞧還是活著呢,我要嘗嘗。”

語畢,即張開小口就要咬。

玉翹半覷著眸子看向別處,手把挺肚兒摸了摸,畫面太膩心,糖糖威寶可不許學壞。

也就剎那間,玉翹聽著水晶簾簇響,有衣裳隨腳步摩挲晃動聲,抬眼望去,進來個高壯男人。

是樊宏,玉翹隨駝背老兒初來時,正值晨曦破曉,白霧氤氳里,她瞧著個男人握把青秧,赤著黑油油的脊背,俯身在田洼地里插秧。

聽到腳步才抬起頭,瞟她一眼,臉上淌著汗珠,聲如沉鐘渾厚:“帶她去夫人房中歇息,不許人動她!”

即又俯下身繼續勞作。

玉翹是個大美人,即便如今孕著身子,除了肚隆鼓起來,杏眼桃腮粉撲,身段各處依舊嬌軟婀娜。

原還提心吊膽的,瞧著樊宏對她并不貪看,再聽他說的話兒,多少是松了口氣的。

而此時,樊宏卻從茹意手中提過那尾鮮魚,蹙眉看向小錦,聲抑著怒火,又帶些無奈:“你這是何苦,三天兩頭為難個瘋婦?”

小錦眼眶一紅,嘴唇微微顫抖:“你心里清楚不是!你怎么答應我爺爺的!如若不是她,我!”

姑娘臉皮子薄,說不下去,突然偏頭看向茹意,看得茹意下意識朝樊宏背后躲,膽怯怯的也偷眼瞄她。

這氣就不大一處來。

冷笑一聲:“她在裝瘋賣傻,你們眼都瞎了么?”喉一哽,轉身猛掀簾兒便奔了出去。

樊宏嘆口氣,拎著魚正要追出,卻被茹意拉扯住了衣袖。

“你可有事?”他扭頭有些詫異的看她,眼里閃過一抹驚喜。

“我要吃這條魚!”茹意嘻嘻笑著,去奪他手上的魚,邊舔著嘴唇嘟囔:“小錦說這個好吃。”

“我拿去給你熬魚湯喝!”樊宏嗓音分外的溫和,伸手想去撫她發鬢旁凌亂的發絲。

“我不要喝魚湯,我就要現在吃!”茹意偏頭不依,默了默,眼里突起一抹神采:“要么你嘗嘗看?你覺得不好吃,我便不吃。”

那樊宏面不改色,利落抬起手,將魚送至嘴邊就咬了口,慢慢嚼咽下肚,方開口哄她:“還有許多魚鱗在,又硬又腥氣,你莫要吃,我拿去燉湯給你。”見茹意頜首,他即掃了眼在旁看熱鬧看呆的巡撫夫人,抿緊唇瓣,大步離開。

茹意眉眼閃過某種快意,快步湊至桌前來,擲起玉翹喝過的茶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你裝的一點不像。”玉翹語氣淡淡,若有所思的看她:“旁人都曉得你沒瘋,小錦是,樊寨主亦是。”

茹意隨意朝椅上一坐,撐著下巴微笑:“管旁人做什么,我覺得自個瘋了就好,這樣才不會想怎么去死。”

玉翹嘆息,聲如煙似水般寂寥:“隨便你吧!這世上受過磨難的女子何其多,又豈止你一人?你是個聰穎剔透的,何必把自已好生為難?”

玉翹的話,似又勾起茹意心中挫魂刮魄的隱痛。

她面龐突然露出一抹難以言盡的辛酸凄楚之色,揩著帕子低首默然。

“我要走了!我那夫君已尋到這里。他是個有本事的,定能把我帶出去。”玉翹眼里如灑進揉碎的星子,唇邊笑容輕柔若霧。

她的夫君倒底是有多會疼人,才會讓她此時如焦渴的魚兒遇到了水,受冷的花兒逢到了陽,整個人都鮮活靈動起來。

茹意羨慕又惘然,她呆了會,突然站起,跪在玉翹腳邊,語帶哀求道:“巡撫夫人救我,把我也一并帶走吧!”

玉翹怔了怔,輕道:“樊夫人這話從何說起?我看樊寨主待你不薄,這屋里陳設皆是最奢華昂貴的,他對你滿腔柔情,凡事百般依順,即便你整日里裝瘋賣傻,他亦不嫌棄。你若放下心中芥蒂。”

“我恨絕了他!”茹意仰起臉打斷她的話,神色凄凄,終冷冷笑道:“你可知我一心求死,陡一睜眼,竟被土匪樊宏霸占了身子。“

”你道這里奢華昂貴,卻是打家劫舍得來的不義之財,我只覺憎惡,日夜寢食難安。“

”裝瘋賣傻自有好處,那些人說話便不避諱,我便曉得泉城百姓怎樣視我不貞不潔,連那花娘小鳳春都不如。還有小錦姑娘,不怨她恨我,是我占去她的姻緣。”

頓了頓,茹意低低道:“如若巡撫大人能救我出得這里,下山即去蓮溪寺出家為尼,我已看破這凡塵俗事,愿在青燈古佛前了此殘生。”

玉翹沉默半晌,讓她起來,才嘆息道:“這里實為千佛山最隱蔽之地,即便進得來,如今要想出去,視比登天還難,更況連小錦都武功不俗,又何止他人?你若能助我與夫君見上一面,我自會問他可有法子,帶你同去。”

“好!我幫你!”茹意松了口氣,爽快應承下來,兩人又說了會子話,各去不提。

山里陰晴不定,暮陽才西沉,便聽雨聲敲打灰墻屋檐,嘀嘀嗒嗒的落下洇泥,綠了芭蕉,紅了薔薇。

周振威立在窗前沉凝,今并未如愿見到樊宏,只由其屬下將他與趙廣輝胡忌領進這處院落暫歇。

此地藏龍臥虎,一個嬌憨的少女,一個勞作的農人,一個蹣跚的老嫗,皆都不可小覷。

可此地又魚龍混雜,院門前繡花的媳婦,扛著獸尸的獵戶,拎著鮮魚串的漁夫,他在晏京府陳列的舊卷宗中,那些個發黃的要犯畫像,皆于這一張張臉面重疊。

想到玉翹,那田梗間孤單寂寞的身影,頓時心潮涌動,實按捺不住,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奶奶地,自個媳婦近在咫尺卻不能見,還有沒有天理。

他想見就見,誰敢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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