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河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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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山河不再

第一百五十九章山河不再

一青年士人身穿淡青色寬衣博帶,一撒廣袖,消瘦的面容滿是哀戚,渭然嘆道:“風景甚好,卻將黃河換長江。”首先打破了周遭這死一般的沉寂。

桓七郎身著淡紫三梭羅錦衣,錦衣領口繡著一株翠竹,將本削玉似的病瘦容顏襯托的溫潤許多,而此時,他滿面的義憤填膺,玉顏因激動而略微泛紅,眉頭緊鎖的他,眸光看向波濤洶涌的長江,眼中淚痕初現。:“如此壯闊山河便要撒手讓與胡人么!”

眾人被這一句悲憤之言觸動,原本隱忍著的哀痛,終于爆發。

士族女郎郎君紛紛淚灑衣襟,一陣陣的哭聲,原本只是隱隱的啜泣,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哀悼,哀痛欲絕的哭聲回蕩在長江兩岸的蒼翠山峰之間。回聲回蕩著,將這場面顯得越發悲痛。

人們難以抒發的家國情懷,在灰頭土臉的狂奔至江邊后一直沉寂著,卻在此刻,爆發出來。

桓七郎心焦如火熾,第二日夜了,王靖之與楊毓卻還是未露面,也無半點消息傳來。再看看這山河破碎的景象,不禁悲從中來,低低的道:“竟被胡人趕的需渡江避之,比之牢獄之中的囚徒有何兩樣?”

王凝之一身華貴綺羅,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眼溢滿傷悲與焦急,他低低的道:“山河不再,何處為家?”這聲音極小,似說與自己聽的。

:“我等同心協力報效于上,收復中原。豈能若囚慟哭!”

眾人皆是痛苦之時,忽聽這一句振奮人心且說這話的少年,朗朗如日月入懷,爛爛如巖下閃電。

王靖之一身素袍,跨坐在駿馬之上,側顏如玉,鴉發似羽,神情既肅穆又凌然,配上那一身特秀風姿,在場的眾人忽覺得心間一震。

王靖之眸光一掃營地內外的情形,眸光不由微蹙。

:“靖之!”桓七郎驚喜的喊了一聲,腳下優雅緩慢的步子慌亂著,迎上前去。

王凝之越過眾人遙遙望向王靖之,唇間劃過一絲笑容,他低低的道:“今夜終可安眠。”接著,轉身回到立于眾多帷帳中間最為華貴的一頂。

王靖之目光微微一閃,見那一襲身影悄然退去,心中有些酸澀滋味,他微蹙素眉,暗自搖搖頭。

:“靜墨姐姐,王靖之來了!”祺硯一挑帷帳,大聲呼喊著。

忙于補衣的靜墨手中一個不穩,鐵針刺中食指,她臉上卻全是驚喜與笑意,放下衣衫,迎祺硯,雙手抓著祺硯的手:“可見到女郎?”

祺硯搖頭道:“只王氏郎君與楊氏郎君兩騎來。”

靜墨心間一沉,眼前一黑,幾乎欲暈倒。

:“靜墨姐姐!”祺硯扶住她。

靜墨一咬牙,拉著祺硯的手跑出帷帳。

王靖之與楊固塵已然下馬。

阿桐擠到眾人之前,一直體型到他小腿的灰犬跟在一側。

:“阿毓呢?”阿桐聲音略帶童稚,語氣焦急道。

桓七郎身側的桓秋容猛然一驚,雙目圓瞪著王靖之道:“毓姐何在?”

王靖之唇間劃起一絲淺笑道:“阿毓若是不見,你們似欲將我生吞活剝似的。”

一聽王靖之語氣帶著戲謔,眾人心間一安,看他那神情,楊毓定然安然無事的。

王靖之眸光向著自己來的方向眺去。

不遠處,出現幾頂馬車,馬車悠悠而行,不急不緩。

王靖之薄唇間微微上揚,露出兩排瑩白的牙齒,輕緩的道:“阿毓一夜未眠,諸位切莫喧擾。”

本要喊出楊毓名字的阿桐生生的將那個“阿”字卡在喉中,疑惑的看向王靖之:“阿毓何以一夜未眠?”

王靖之燦然笑道:“稍后自見分曉。”

阿桐秀眉微微一蹙,走向一側的楊固塵。

靜墨正站在楊固塵身邊,聽著楊固塵今日第三次的講述。

原本詞匯描繪不足之處,經過兩番講述已然如茶館中說書人一般的流利,且遣詞用句更加貼切,令人如臨其境。

一側的郎君小姑不由得被吸引過去,眾人原本站著聽著,楊固塵覺得雙腿發酸,席地而坐,朗朗而談。眾人亦是跟隨著,坐了下來。

那些往日非素緞軟榻的不坐的世家貴女們竟絲毫未發覺這些。

馬車終于到了江邊,馬車行駛時因顛簸而韻律不斷,這一停下來,楊毓反而逐漸醒轉過來。

她素手一挑簾幕,自馬車中鉆了出來。

卻見一眾郎君女郎將楊固塵圍在中間,而楊固塵也樂此不疲,幾乎手舞足蹈的比劃著。

這一幕就這樣發生,誰還記得方才那股悲憤的愛國之情?

王靖之眼看著,心中不知該為楊毓開懷,還是為國破家亡而傷神,面色沉著似水。他喚來家仆,徐徐的吩咐著。

不肖一刻,營地外支起數十口大鍋,鍋里熬煮著香糯的米粥。

流民們腹中饑腸轆轆,巴望的瞧著,不敢上前。

待到粥涼到了溫熱,一下仆揚聲喊道:“瑯琊王氏施粥!”

只聽這一句,那些流民先是一愣,接著,爭先恐后的朝著粥棚而去,男女老幼再無什么道德禮讓,幸虧王氏下仆皆是身懷功夫的,且人數也不少,才能控制住場面。

這些流民手捧著碗,不管是否干凈,是否燙口,直接將粥倒進口中。若非王靖之提前提醒必須待到粥涼才能開始分發,恐怕早已燙死了。

只見一老叟衣衫襤褸,手捧著破碗,未敢送入口中,他將碗高舉過頭頂,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沖著江邊那一襲素袍渾身籠罩著月影華晨之人,臉上淚泣橫流的道:“多謝貴人!”

有了這一開頭,無數的流民雙膝跪地,以頭觸地,口中喊著那不知名字的貴人,表達著他們發自內心的感激。

眼看著壯麗河山與蕓蕓庶民,王靖之靜靜的負手立于江邊,洶涌的江水打濕他的衣袂,哀痛的哭聲已隨風而去。

楊毓緩步走向她,雙手不自覺的撫向胸口處的白璧環佩。

:“郎君神傷?”她的聲音隨風而來。

王靖之轉眸看向楊毓,慢條斯理的抬起手,骨骼均勻修長的手掌撫上楊毓的發,緩緩的道:“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