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沒有停歇,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青玉寺。
山門緊閉,死氣沉沉。如果不是確認他們沒有走錯,誰也不相信這里曾是香火鼎盛的大堯名寺。
是什么樣的災禍降臨到了這個寺廟?
被諸佛眷顧的地方,卻染上了黯淡絕望的色彩。
“路御醫,屬下去叫門。”尚醫局的應該還有御醫留守在這里,不該如此冷清才是。
聶濤在山門外敲了半天,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運起內力,重重一推,門便打開了。
“路御醫,你們先在外面等候,屬下先進去看看。”聶濤著,就邁入了寺內。
“聶侍衛多加心。”
聶濤順著山門進去,走入青玉寺大殿。
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什么人,正當他覺得奇怪之際,隱隱聽到了旁邊廂房內傳出的桌椅倒地的聲音。
聶濤連忙運起輕功趕了過去,推開門,進入房內,就看到尚醫局的戴御醫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雙手顫抖,還沒有完全爬上床人就暈厥了過去。
“戴御醫——戴御醫——”聶濤走過去,扶起半趴在床邊的戴御醫,將人給扶到了床上。晃了晃,卻不見人醒來。
“聶侍衛,先退開。”路曼聲怕情況不妙,很快就跟了過來。
看到戴御醫倒在床邊,又看聶濤在照顧他,連忙喚住了他。
“路御醫?”
“這個病會傳染,沒做足準備之前不能接近他們。”聶濤也是一驚。就在剛才,他已經接觸過他們了,該不會這個時候病情已經傳染了?
在路曼聲邁步進來的時候,聶濤連忙退后幾步,與路曼聲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路御醫,你快出去,屬下可能已經被傳染了。”聶濤暗責自己馬虎,他可是奉命保護路御醫的,要是自己都成了累贅,別保護路御醫了,恐怕還會拖累了她。
在山門外的時候,無人應門,聶濤前來查探。路曼聲突然想到,如果這真的是一種傳染性病癥,那么山門內的冷清很有可能意味著那些御醫們都相繼受感染。這樣的現無疑讓她緊張了起來,因為情況只會比他們想的更為嚴重。
她想到了聶濤,一定要攔住他,就這樣讓他進去太危險了。
都是她的疏忽,如果早點反應過來就好了。
好在這樣的一點接觸,還不會傳染。
不管怎么樣,路曼聲走進了聶濤,對著他的身上灑了一些強性消毒藥水。
“路御醫,這……”
“只是簡單身體接觸,沒關系的。”
除此之外,路曼聲還往同行所有人身上都噴了這種藥水。她找了幾間無人居住的禪房讓大家住下來,并劃分了危險的區域,凡是打了標記的,都禁止出入。
其他御醫都很好奇路曼聲做了什么,為什么能這般清楚地做出這樣的判斷?
起這個,就得談路曼聲這一年內所做的幾項新研究了。
眾所周知,路曼聲之前對毒術很有興趣。在大楊的時候,跟著溫三姐后面學習過一段時間。回到大堯之后,還種起了毒草,喜愛程度不是一點半點。
遠在大楊的溫書知道了,還特意把自己編著的毒譜并且相關的心得給路曼聲送了一份來。
難得她感興趣,加上大堯太子將她留在宮中,大把的時間,正好可以參研一番。憑路曼聲的醫術,也不用擔心在這過程中會遭遇什么意外。那些危險的、變態的毒術溫書都沒放進來,路曼聲可以放心地研究。
毒術和疫癥看似無關,其實還是有相同點的。
路曼聲曾經特地研究過空氣中懸浮的有毒分子對人體機能損害程度的課題,用七彩水來鑒定該環境是否對人體有害,這種方式她又稱之為“水見式”。
取一瓶調好的特殊藥水,置于某房間之中。讓其充分接觸空氣,根據水顏色深淺,來判斷空氣中的毒素濃淡。顏色越深,該房間就越危險。
或許你會,這么麻煩做什么。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散出去,那房間自然就沒事了。
疫癥、毒素之類的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許多致病因子附在房間物品、凝著在沙粒之中,隨著呼吸進入體內。
如果連這些御醫們都染上了同一病癥,那就可以想象這類疫病作緩慢、但一旦爆就極易傳播感染的特點。
用一般的方法可能根本就抵御不了。
房間安頓下來后,路曼聲層層武裝,開始前往人數最集中的飯堂。
飯堂很大,全寺的僧侶幾乎都躺在這里。除了他們,還有一些在山中留宿的客人,這些人被集體擺放在另外一邊。一開始,這些人還有人照料,雖然昏迷不醒,好歹有人看著。自從那些御醫們也出事之后,這座山中寺廟仿佛成了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即便幾百號人都在睡夢中死去,恐怕山下也不會有什么人知曉。
當初尚醫局怕的就是這個,不但封了上山的路,還讓這些御醫們察覺到情況不對,立即撤退。如果撤退不及,那也不能輕易帶著病源下山。
公孫承御絕對沒有想到,情況會糟糕到這種地步。這些御醫們很快就倒下來了,不知道倒下之前有沒有讓人送消息下山。
有消息的話,尚醫局該收到了。沒有消息,也不符合常理。這么大的事,必須要及早知會尚醫局的。
能開口的機會很多,應該不是直接被制住了,可尚醫局如今都沒有得到消息,這個寺廟宛如一座山中死宅一般。
路曼聲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路御醫,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聶濤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但又不上來。某些東西只是一種隱隱的猜測,就算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
“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這邊的情況,必須及早知會城里。
公孫承御之前派人打探情況,人已經回去了,那邊也得到了消息。接下來的幾撥則昏迷在山上,一直沒有新消息送回去。
她現在必須要了解那邊的確實情況,平時通訊是如何保持的,聯絡人員長相如何,如今下落何處?
這些都由聶濤和其他幾個侍衛去辦,留給路曼聲的任務則重了。
青玉寺幾百位僧侶還有香客,以及那些也陷入了昏迷的御醫們,他們病因為何,有沒有辦法予以救治?
因為病人太多,必須要集合他們現在的力量,加以分工。
而在山上,除了路曼聲這個五顆半星級的大御醫,還有九位二星到三星半的御醫。
除了路曼聲是女御醫,還有一位女御醫也一起參加了這次拯救行動。
這位女御醫是黃漪。
路曼聲記得她,她第一年做杏林苑試考官的時候,黃漪就在考生之列。她并不是她的門生,也不是她監考的會場,但卻聽過她的事,也見過這個人。
畢竟那個時候的黃漪,在一干考生中還是很出色的。
大堯醫壇女大夫本來就不多,能有資質進入尚醫局的就更少了。
這些年,隨著路曼聲的崛起,報考杏林苑試的女大夫越來越多。可能通過層層考核,最終進入那個夢幻殿堂的,仍然是屈指可數。
黃漪這幾年得到了不的鍛煉,已經褪去了昔日的銳氣,變得沉穩了許多。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聶濤的錯覺,這位尚醫局鋒芒畢露的女大夫,在路御醫的面前總有些拘謹,就連性格都羞怯了不少。
這實在不太像是他們之前所聽的黃御醫。
為何提起聶濤?
這當中還真有一件事。
聶濤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侍衛,四品帶刀護衛,也算是年輕有為,再加上英俊勇毅,儀表堂堂,從來不乏姑娘家追求。
但我們的聶侍衛,和孟凌東孟侍衛差不多。于男女之情都不太了解,眼看著年紀都不了,一個個都不急著娶妻。
這可就急了他們宮中的那些好友了,還包括我們的太子殿下。
一般的宮女,宮旬認為委屈了我們的兩位大人。公主郡主一類的,又太過刁蠻任性,凌東和聶濤都不愛這類姑娘。
女大夫最合適。
可這宮中的女御醫太稀缺了。
最受矚目的那位,也就是我們的路御醫被太子也就是他自己捷足先登了。其她的幾位不是心有所屬,就是眼高于頂。
宮旬還挺青睞黃漪的,雖然有些自傲,但性格不錯,姑娘家挺正氣。最關鍵的是在黃漪的身上,宮旬有的時候能看到一些路曼聲的影子。
不貪慕虛榮,也不戀慕繁華,對醫術挺純粹。
他有心撮合黃漪和聶濤,當時還對聶濤提過這事兒,聶濤嚇得不輕。以至于他現在只要見到黃漪,都還有些緊張。
因為這一點,聶濤多少也被路曼聲“打趣”過。她很難得看到我們的聶侍衛這個樣子,雖然那種感情并不能是喜歡,但漲得臉紅脖子粗的也怪有意思的。
只可惜,宮旬的想法很快落空了。
聶濤對黃漪并沒有那個心思,他的理由是黃御醫千金難求的好姑娘,他聶濤高攀不起。
會這么也并不奇怪。
大堯以醫術為尊,女大夫都能讓人高看一眼,更別經歷過重重考驗最終進入尚醫局的女御醫了。她們本身就享朝廷俸祿,有品級,有身份。走到哪里都有無數王孫公子捧著,別人提到她們時也無不翹起大拇指,夸她們巾幗不讓須眉。
這樣的身份,隨隨便便也能嫁一個好人家。相貌好一些的,王侯將相,皇親國戚,對她們都不是難事。
還有不少人家以娶到這樣的女人為榮。
雖然對于不少男人而言,娶一個女御醫為妻也是倍感壓力的事。
聶濤雖然官拜四品,又在太子底下做事。但他始終認為自己是為人賣命,刀頭舔血,只想娶一個平凡的女子為妻,平平淡淡過這一生。
這方面的事他還真沒有想過。
從他平日做事就知道,聶侍衛雖然有時候氣勢凜凜,其實也是一個挺樸實的男子。尤其是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沒有那些花花腸子。
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黃漪心中已經有人了。
當路曼聲還在大楊的時候,他們就和她過這件事了。當時她聽了嚇了一跳,回宮之后又聽人多次提起過,才確信她聽到的應該是真的。
黃漪心中喜歡的人是莫醫王,沒錯,那位位于醫壇之巔、性格以怪癖著稱其實古道熱腸的莫醫王!
以莫醫王的年紀,可以做黃漪的父親了。在別人得知黃漪傾慕莫醫王、并且喜歡他多年、從就立志要嫁他為妻后,都覺得黃漪肯定是瘋了。
可路曼聲聽了這些事后,便知道黃漪是認真的。
有時候,感情本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它就像是一場瘋子的旅行,你不知道它會從哪里開始,又會從哪里結束。可你仍然不可自抑地走上這條路,去經歷沿途那些你可能從未經歷過也未必能夠承受得住的風景。
而古人的愛,在經歷了這么多事、在這里生活多年之后,路曼聲也有了一些認識。
他們喜歡一個人可能非常的簡單,其中最為常見的便是救命之后的以身相許。還有大人對娃娃一句會娶你的戲言,一方沒有放在心上,但另一位卻能夠記住一輩子。
喜歡上的過程簡單,可不代表他們的愛就是虛假、經不住考驗的。
正相反,這些人多半很執著,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改變。尤其是古代女人,除了那些水性楊花的,多的是忠貞烈性的女子。不會見異思遷,心中十年、二十年的裝著同一個人。
路曼聲認為這樣的感情很了不起。
一段感情的建立,需要兩個人去守護。如果不能管好自己的心,任由它像脫韁的野馬,想飛到哪里就飛到哪里,就會釀出一幕幕愛情悲劇了。
只是,黃漪的這段感情路曼聲雖然不會以異樣的眼光去看待,也佩服黃御醫的勇氣,可從她對莫醫王這些年的了解來看,這段感情幾乎是沒有結果的。
即便她所知道的莫醫王從未娶妻,也沒有聽過什么心愛的女子,她也不認為黃漪會有機會。
但感情就是這么回事,如果一開始就能料到,那就沒所謂的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