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我管定了
檐下半黃昏,天邊正夕陽!
盧悅從夢中驚醒,盯著就要落山的太陽好一會,才讓自己回復過來。
丁岐山元嬰自爆,輪回路坍塌,她一路狂奔逃命的片斷,雖然常常想起,卻從沒入過夢。今日回夢,卻好像看到當年好些走得慢的幡鬼,被掩埋在坍塌的輪回道上,徹底消失……
她人小腿短,按理說,又是最后一個進去的,不可能人家沒逃過,她就能跑到前面的才對!
盧悅雙手抱懷,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溫暖!
那般昏昏慘慘到沒有一點光的路,她還能跑得那樣快,除了谷令則送的一滴精血外,應該還與浮枷送的佛光有關。
磐龍寺的和尚,她也接觸了幾個,可像浮枷大師那樣,自背兩城人命因果,全不為已的,她真沒見過。
推開房門,外面的喧鬧與安靜,跟差點沒人氣的房間成了鮮明對比。
盧悅不自覺地嘴角帶笑,一路走過時,發現好些人的房門都沒關,同門朋友之間,鬧得都不知有多歡。
作為侍衛,主人的房門一動,黎景就知道了,從后忙忙跟過來,“傷好了?”
“嗯!”
“浮枷大師過來一次,知道你在休息吩咐不要打擾到你。”
盧悅回頭,冷冷盯來的目光,讓黎景不自覺的額頭冒汗,“大師一直沒上三樓,就在一樓的大廳坐著,他說他不打擾你生活。”
她的生活是什么?
當然是趁此機會,一報大恩才對,盧悅狠狠瞪了黎景一眼,急步下樓。
一樓雖然也經營客館,可劃了更大一塊來成與人方便的飯館。
可能正于飯點,飯館基本被人坐了個大半滿,杯光斛影間,盧悅看到浮枷大師一個人遠遠坐于無人的拐角,好像**于世人之外時。不知為何,突然之間鼻內酸酸!
浮枷大師好像感應到什么,微瞇著眼睛看向她,盧悅瞬間甩了所有。上翹的嘴巴,還有彎成月牙的眼睛,讓浮枷原本有些灰暗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丁點。
因為那幾桿煉魂幡,他要被兩位師兄罵死了。為求清靜,他連三樓都不敢上了,只能呆在這里,感受紅塵萬丈!
“方梅多謝大師慈悲!”
盧悅鄭重行的一禮,讓兩邊注意到她的人,不自覺地把說話的聲音放低了些。
既然到了魔門地盤,魔修什么樣子,他們也大概知道了些。前二十多天的散修闖擂,他們更知道四大魔門弟子的恐怖,原本還想著以后遇到。該如何如何注意呢,結果就是這女修,用一把劍還有那三昧靈火,硬是逼得那些人只求死個痛快……
“起吧,說好了是報酬!”浮枷大師雖對她執禮甚恭很滿意,卻不能忽略她是魔修的事實,那出手的狠辣,就像帚木師兄說的,若是不死,未來一個大魔頭是跑不掉的。
而他現在卻正要保這大魔頭。不要在進幕阜洞前,被煉魂宗人搶先殺了。
浮枷的眼睛暗了暗,雖然今日護她他不后悔,可難保將來。他不會花更大代價來殺她。
盧悅抬起身體時,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飾的某些感慨,眨了兩下眼睛后,嘴巴咧了咧,“前輩后悔了?”
“阿彌陀佛!老衲即使后悔,也一定會保護你進幕阜洞為止。”浮枷宣了聲佛號。“至于以后,端看天意!”
“天意?天意是什么?”盧悅坐到浮枷大師對面,“煉魂宗那般行事,到處跟輪回天道搶生意,是它默許的嗎?如果這世上真有天意的話,它一定就是最大的魔頭。”
原本還有些喧嘩的飯館為之一靜!
浮枷瞇了瞇眼,這丫頭好重的戾氣,“看樣子,道友很得意自己的以殺止殺?”
怎么叫得意?
盧悅歪頭想了一會,搖頭,“前輩說錯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罷了。”
浮枷盯著這雙清澈得好像沒有一點陰謀詭計的眼睛,有些晃神,“小友就不覺得你自己比煉魂宗之人,更加可怕?那章懷已經知道錯……”
“前輩又說錯了,章懷不是知道錯了,他是在生命的最后……害怕了。他怕死,怕死得那般痛苦!”盧悅接過小二送上來的一壺茶,“可所有被他裝進煉魂幡里的人,他們哪一個沒害怕過?他給過那些人機會嗎?”
浮枷看著她給他倒茶,心中有些挫敗,這應該是理念的不同,并不是他勸就能勸通的。
“前輩您又要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盧悅微微笑,連打幾個結界,隔絕內外,“可這世上的兇人,又有幾個能做到如磐龍前輩那般,真的大徹大悟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浮枷:“……”
“前輩喝茶!”
碧綠茶水中沉沉浮浮有如鳳頭的茶葉,讓浮枷微嘆:“此為丹鳳朝陽,一杯百枚靈石,老衲喝不起,小友還是撤回吧!”
“今日我請客!”
“此茶喝慣,日后如何清水度日?”浮枷搖頭,他是苦行僧,絕不會花錢到這些外物上,與其日后想念,不如不碰。
盧悅端茶的手微僵,輕輕放下杯子,“聽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前輩這般,是不是太過執著于外物了?”
“不錯,這樣確實在過于執著外物!”浮枷微笑,“老衲天資不高,身在空空佛門,偏偏還有各種欲念。所以一直以來,老衲都是收斂自身,不碰不該碰的。所謂人心難測,人性無常,老衲不想天天跟我自己的本性去打架。”
盧悅愕然,身為一個佛門大能,這樣貶低他自己,算什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佛性常清靜,何處有塵埃!”浮枷其實很想度化面前的女孩,“道友心魔甚深,常在道魔之間掙扎,不累嗎?”
盧悅看著這光頭老和尚。想了好一會,“……前輩是要晚輩擯棄道魔,轉而論佛?”
浮枷微笑,若是能度化這丫頭。青蓮師妹她們應該會很喜歡。
“請問前輩何為自由?”盧悅在他說話前,先行拱手問話。
浮枷摸了一把胡子,想著這丫頭出手的狠辣,不自覺地就帶了勸誡之語,“在老衲眼中。這世界是沒有完全的自由。天道法則下,自由是不妨礙他人,在合理的范圍內,作自己想做的事。”
“哈!妨礙他人?”盧悅端起人家不要的茶杯,一口飲盡,“也就是說,我們修仙之人,要在天道法則下,追求目標最大化?”
果然是魔門中人該有的口氣,浮枷微微頷首。
“天道法則這么虛無飄渺的東西。離我太遠,”盧悅給自己倒茶,輕抿一口后,謂然一嘆,真不想跟救命恩人,談這么讓人頭疼的話題,“茶的味道真好,我的心,向往一切美好事物,我為什么非要把我的本心按下。去拘泥于世間的一切?”
“道友滅人神魂,也是向往美好事物?”浮枷知道自己的話,很有些誅心,卻還是問了出來。“其實你只要殺了就好,因果循環,自有天道懲處!”
盧悅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原來在她眼中如高山仰止般的人,也會因為佛,這般……
迂腐!
佛家嗎?
果然活在這世上。任是誰也不能超然于物外啊!
“大師,何為天道,若我們修仙之人事事順著天道,那早就不存在我們了。凡人的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才是我們要過的。”
盧悅站起來,“什么是天意?在我眼中,天意即民意。煉魂幡中的冤鬼,人人恨不得滅他們的幡主千百遍,所以我怎么殺都不為過。什么是天道,天道假人手!前輩也說了,因緣會際,果報自受。……在那一刻,我是天道手中的刀,天道借我之手,滅他們的神魂……!”
看看來得快,走得更快的人,浮枷先是愣了好一會,然后,摸著胡子嘴角卻慢慢噙滿了笑意。
先前還擔心她是個變態的魔修,倒是沒想到,原來只是偏執了那么一丁點。
轉轉自個的儲物戒指,那里面的幾個他將要度化的煉魂幡,浮枷深切懷疑,人家應該一開始就沒打算再轉賣煉魂宗賺錢。
“……怎么樣?談得如何?若是后悔了,師弟幫你一把如何?”
浮游不知何時,坐到他面前,“吆喝,居然是丹鳳朝陽,看樣子,那丫頭也不是蠢人嘛,可惜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師兄不能喝,小弟幫你解決吧,若不然,嘿嘿!太暴斂天物了。”
浮枷看著自家師弟,在那小心把靈茶倒至杯中,小口慢品的樣子,實實有些無語。
“真是好茶啊,”浮游不動聲色地打出一個結界,“帚木師兄讓我告訴你,在這邊的煉魂宗修士,都盯著二樓那丫頭住的房間。”
浮枷沉眉,“幫我一塊護著吧,那丫頭雖然出手狠了點,卻不失為一個正人。”
浮游詫異,“還正人?她可是跟鐵翅公一塊來的。”
“可是鐵翅公常在沙漠行走,卻沒對凡人出手過。”浮枷嘆口氣,“她修得應該是自我之道。菩提只向心中覓,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浮游摸摸下巴,這么高的評價,不太對勁啊,這位蠢師兄,別是被那耍死人不償命的臭丫頭,給活活涮了。
“……師兄,把你們怎么談的,跟我說說吧!”
盧悅可不知道,磐龍寺的兩個大能,都想把浮枷跘住,讓煉魂宗早點解決她這個未來可能成為兇魔的人。
她現在只知道,對于一個有些迂腐的苦修僧侶,還是一個元嬰大能,她想報恩,千難萬難。
他想要的煉魂幡不是那么好獲的,尤其是她在擂臺上的表現,煉魂宗來殺她的人,一定不會是筑基修士。
有結丹鬼王帶隊的煉魂幡,她想走捷徑,幾乎不可能。
楚家奇看著師妹一邊走路,一邊還神思不屬的擰眉,真想馬上把她拖到暗地里先打一頓算了。
“逍遙楚家奇有禮了,我們一證劍道如何?”
看到堵在走廊中間,抱著一把劍的人,盧悅滿頭黑線,她現在就差人人喊打了,師兄至于還要再在里面跟著踹她一腳嗎?
“這里沒地方給你們證劍道!”蘇淡水匆匆從房中出來,擋在他們的中間,“方師弟,把楚師弟拉回去。”
“叮!”
對已經亮出劍的某人,正要來拉人的方成緒縮縮脖子,向周圍幾個師兄求援,要拉大家一起拉,要被虐,大家一起被虐。
“方道友,請吧!”
盧悅面對沉著臉,用劍指著她的二師兄,郁悶得想吐血,“咳!不好意思,我的傷還未全好,楚道友是想趁人之危嗎?”
楚家奇看了她肩頭一眼,掩住心底的擔心。
現在外面的法衣穿得好好的,他看不清楚到底傷得如何重!
只可恨他教了她那么多,她居然能因為手軟,讓她自己受傷,真是……
“既然如此,那道友請吧!”楚家奇偏偏身體,讓出道來,“為了我們的比試,煉魂宗若找道友麻煩,我亦會出手。”
果然,無論什么時候,師兄都舍不得她。
盧悅嗓子發硬,好想吸鼻子,拱拱手,從旁而過。
“楚家奇,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蘇淡水大怒,一旦楚家奇護上這方梅,那就代表,他們也要跟著護的好不好?有這么坑自家宗門的嗎?一個不好,煉魂宗把滿腔怒氣,發到逍遙頭上,那可怎么辦?
“……魔門的事,你少插手!”
楚家奇抱著自個的劍,理都沒理各個面色不虞的同門,直接靠墻閉目。
他就是要把逍遙也卷進去,若不然憑浮枷一個,萬一師妹有什么事,他不得后悔一輩子。
反正師妹是他們家的人,逍遙不護誰護?
盧悅不用回頭,就好像看到蘇淡水他們,又被楚家奇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的樣。
“楚家奇,回房吧!這件事,真不是我們能管的。”謹山對這位突然犯犟的師弟,也是沒辦法,“你要非練劍的話,我陪你走幾招。”
聽到從來都是躲著二師兄的謹山師兄這樣說話,盧悅也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
“這件事,在沒和方梅一決勝負前,我管定了!”
楚家奇的后四個字,一字一頓,讓逍遙一眾,一齊啞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