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兒不想走,一個大荒金冠,就把天下鬧得人仰馬翻,百靈是荒獸的天下,她不敢想象。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從溶漿中沖出的她,其實頭發眉毛全都沒了,連身上的法衣,也跟乞丐有得一比,“妖丹,妖丹還在那里,楚家奇,你快去拿啊!”
她真不認為大人是她殺的。
沒了金冠防御的大人,脆弱得不堪想象,火海中,她看到他的魂影本來是想逃的,可是被另一股力量糾纏著,承下一張又一張的加料火符。
洛夕兒知道,那是早死了一千多年的天地門唐心,光之環的前任主人。
她只是助了她一把而已,人真不是她殺的。
楚家奇沒動,所有人都沒動,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如雞卵大小的金色妖丹就浮在洛夕兒的身后,只不過它的丹氣正在散溢。
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此戰,他們什么都得不到了。
妖丹、血液,這兩樣直達天梯,最為貴重的東西,毀在他們手上。
無論什么血液,在萬張火符下,也不可能存下,而金冠與妖丹相連,大人用他的萬年之壽燃燒妖丹,才成功阻住了大家。
可是被唐心那么轟然一炸,妖丹也不可存。
“快看!”
洛夕兒發現大家都在看向她的身后,忙回過頭來。
妖丹散溢了來的靈光,正在組成影子,有背著大刀的,有頭戴高冠手持如塔法寶的……
一個又一個的影子出現。
而那個身體周圍環繞三色環的女子,不知為何,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就是唐心。
二十多個靈影,在火海中朝大家頷首,緊跟著,他們的身體,組成了一個又一個字符。
無盡劍決、三海水決、古井撈月手……
一個又一個早就失傳,或者不全的上古功法,在靈光中組成的快,散開得也快,所有人都在拼命記下這些前輩為他們努力存下來的功法。
時間過得特別快,洛夕兒才記住逐日功法,靈光就已散盡,緊跟著,她驚駭抬頭,虛空中的一股莫名吸力,正罩在她身上。
啊啊啊,不要啊!
洛夕兒好想哭,她不要去百靈,她真不要去百靈。
那么恐怖的地方,交給某些愛拼愛打的人就好,比如魔星盧悅,比如劍瘋子楚家奇。
她只想安穩進階,順便看顧洛家,閑時還能聚上三五好友,一起圍爐喝酒。
“救我呀!我不要去。”
某人要哭的樣子,讓大家不知是笑她好,還是同情她的好。
“盧悅身有暗傷,你幫我照顧她,我幫你照顧洛家。”
百靈找向夕兒,說明大人真的身隕了,谷令則心中有無限歡喜,“這兩瓶靈酒,你一瓶,再幫我給盧悅一瓶。
噢,對了,你的火符也厲害,找到她后,讓泡泡再給你弄點火晶,閑時多畫幾張符。”
一只乾坤玉盒被她摸了出來,“里面也有我畫的幾張符,幫我給盧悅,剩下的空白符紙,你自己留著。”
洛夕兒氣得鼓眼,合著她進百靈,是要給某人當保姆?
“靈酒、果露、符箓還有一些吃的,幫我們給盧悅帶過去。”
逍遙一眾收整身上的東西,也非常迅速,楚家奇愣是給她扔來了一個儲物戒指,只是看到人家那要吃他的樣子,又加一句,“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找盧悅要。”
“楚家奇,你們也要幫我照顧洛家,哥,他們要是敢不照應,你就把洛家的人全帶到他們家,一家一家的吃。”
時間緊急,洛夕兒感覺虛空對她的吸引,越來越厲害,顧不得其他,忙忙交待。
洛天意眼中發紅,點頭間,元晨宗的數位師兄師姐,也塞了一個儲物戒指給她。
明石等知道時間緊急,收攏東西后,在她就要化虛之前,扔了兩個大型儲物袋,“你們分分。”
“呀!夕兒,快換衣服。”
谷令則才想起說最后一句話,人已經沒影了。
她突然想捂臉,夕兒肯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落到空地還好,要是落到有人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為了形象,去追殺別人。
“唉!只剩骨頭了。”
也不知道誰嘆息了這么一句,申生等一些老家伙,一齊發力,把還在溶漿中的大荒金冠骨頭,搶了出來。
沒了血,沒了妖丹,這個煉器還行。
還在溶漿中的盧悅揉著腦袋,心情非常沉重。
不在時間點上的疼,顯然很有問題,不是谷令則那邊有事,就是那個背后陰她的東西,又出手了。
“又疼了嗎?”
“沒!”盧悅不想小家伙再為她擔心,“我就是想問題想得頭疼。”
“那就別想了。”
“好,不想。”
好在只有一下子,也不算太疼,盧悅從善如流,“泡泡,我在這里瞇一會,到午夜的時候喊我。”
“好!”
盧悅想在夢中找谷令則算算賬,當然,如果她現在過得太凄慘,她也可以把肩膀借一借她。
她怎么也沒想到,吳露露在乍聞谷令則的九幽冥眼有問題,又被大人的譏諷氣著了,會不惜暴掉她費了無數心力,幾乎要當本命寶的天眼晶球。
逍遙的一場大戰,反而是沒到戰場的她,傷得最重。
另兩個當然是把消靈散、毒丹、癢癢粉當菜吃的葉向高和王斬。
可憐他們為了不讓大人聞出不對,愣是用靈酒混了兩大碗的泔水咽下,雖然最開始是用靈力禁著,可其最后,還是從他們的嘴巴吐出,那滋味已經不能用酸爽來形容了。
“服過丹了吧?”
看望吳露露的蘇淡水心中很感慨,把裝著一粒造化丹的丹瓶放下,“煉制天眼晶球的昊天晶,秦天那里有,其他材料管妮也幫你從各宗另換了,你……早點好起來。”
“好!”
吳露露倒是沒想到,宗門的動作居然這樣快,“告訴秦師兄,別忙著煉,這一次,我要把本命寶八卦盤,也溶進天眼晶球里去。”
“噢……!我記得秦天那里還有一塊晶海玉,”蘇淡水想了一想后,朝她眨眼笑,“那東西的防御超一流,這時候,不用跟他客氣。”
吳露露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這種打架的時候,可以互托生死,一旦外敵除了,馬上互相陷害挖坑的本事,她也算服了,“多謝師姐,我會找秦師兄要的。”
好在,她是即得利益者。
“對了,谷令則的九幽冥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連累到盧悅?”
這個呀?
蘇淡水沒了輕松,眉頭慢慢蹙起,若不是大人說出來,她也不知道呢,只是現在再擔心也沒用,百靈太遠,大家根本就是鞭長莫及,“谷令則……一開始應該也不知道。盧悅是個惜命的,丹藥不缺,再加上泡泡,安全方面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說這話時,她的底氣其實也不足得很。
百靈的那些荒獸,就算基本都沒靈智,可只憑它們的力量,也絕不容小覷。
“……谷令則現在人呢?”
吳露露沉默一瞬問道。
雖然是站在盧悅這一邊的,可是谷令則的遭遇,實在讓人唏噓,就像蘇淡水說的那樣,傷害盧悅,應該是她最不想的。
“在連天峰那里,說是祭奠一些人。”
被谷令則祭奠的人有很多很多,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三百柱香、三千柱香……
眼見某個人還要再點下去,陪在這里念經的浮枷等人,心中都是一嘆。
前面的千柱香,早就燒沒了,后面的,瞟到那高如小山的一堆,磐龍寺的和尚默默垂眼念經敲木魚。
他們深切懷疑這個與盧悅一般有些傻氣的丫頭,把坊市上的所有往生香,都買了來。
谷令則在每一柱香下祝禱,給曾經的歸藏界,曾經認識的,不認識的所有人,請他們得往生。
雖然曾經的人,現在都好好的活著,生命的軌跡再也不同,可她在睜眼和閉眼的時候,有時……,好像還能看見他們……
盧悅的這一覺,睡得尤其塌實,哪怕到了子夜,在寒冷中瑟瑟發抖,她也沒醒來。
區區六、七息的時間,幾乎在眨眼中過,泡泡感覺到她的安寧,愣是忍住沒有喊她。
自從在唐舒那里知道影子的事,她就沒有一天安寧,難得今日能一覺無夢,哪能破壞。
泡泡帶著她,在溶漿中飛速前行,根本不知道,百靈即將迎來另外一個人。
洛夕兒不知道自己什么形象,在知道百靈她逃不過的時候,人家腦子夠使,就把護神玉符拿在了手上。
可是傳送的時間,還是遠超她的想象,無聊之下,她愣是睜著眼睛,落到一個超級大,好像地下暗河的水洞中。
“嘶!嘶嘶……”
蛇嘶聲讓她后背發毛,大人帶給她的陰影超級大,而且又聽說百靈戰場上全是荒古獸,洛夕兒想也不想,反著方向就逃。
“嘶!”
沙沙……
都能感受到外界之風,聞到青草味了,可洛夕兒還沒高興起來,就又聽到蛇行和蛇嘶聲。
她的頭皮發麻,深切懷疑自己落進了蛇窟。
碩大的大荒金冠頭顱那般熟悉,洛夕兒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已經隱匿了的氣息,猛然一重……
“嘶!”
覓食回來的大荒金冠沒想到,老窩里居然還會有人族。
長長的舌信子,不由分說,嗒的一聲擊到洛夕兒剛剛所立的地方。
嗒嗒嗒……
轉瞬間,洛夕兒在洞口轉了無數圈,就是沒辦法從堵在洞口的蛇頭上跑出去。
長長的舌信一路跟著她,把她前一刻所立的地方,全都擊碎。
嘩啦,嘩啦啦!
山石在逃與追間,吩吩滑落,洛夕兒也從最開始的緊張,慢慢放松了稍許。
這只大荒金冠好像確實不會分析她的前行軌跡,沒腦子的一路相跟,也許……
一刻鐘后,洞口終于沒擋住蛇吻,轟然倒塌。
就在這只剛剛八階的大荒金冠慌忙后退的時候,洛夕兒如風般往它的眼睛沖去。
她恨所有冰涼陰狠的蛇眼,看到這樣的眼睛,她就會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個死了的大人。
“卟!”
劍氣入肉間,洛夕兒沒時間顧著其他,生生地自蛇眼沖入其腦,把里面攪了個天翻地覆。
“嘶!”
憤怒的嘶吼,從洞內急速而來。
“我睡了多久?”
盧悅醒來的時候,身輕神爽,雖然在溶漿中看不到日夜的輪轉,可她下意識地就覺得不太對勁。
子夜數息的的寒冷,這些年,她早就習慣了,雖然睡夢中,有過不安,可習慣就是習慣,再加上只有那么幾息,所以,她只有模糊的印象。
“嗯……!”泡泡笑咪咪地裝樣想了一會,“快六個時辰吧!”
盧悅笑著橫他一眼,“怎么不叫醒我?”
“那你睡得舒服嗎?”
“舒服……舒服極了。”
“那不就結了。”泡泡攤攤手,“我覺得吧,精神是否飽滿,對神魂的休養也非常重要。你一直想東想西,雖然午夜的不便時間,一直在縮短,可你走得是一條更難的路。”
盧悅若有所思。
最開始知道影子有問題,她沒想到被人陰了。
可哪怕那時候,她天天想得也是如何讓它回復正常,借用炎生絕域的至陽氣息,十幾年來從無懈怠,收獲卻實在有些差強人意。
“你說的應該是對的。”
飽睡一個無憂之覺,對她已經撐到極致的精神和身體,無疑是最好的緩解。
“既然這幾天還是走回頭路,追擊那些背地里的老鼠,我就在這里,多睡幾覺了。”
“睡吧睡吧!點一支夢甜香也沒事。”
泡泡笑著道。
難得在追殺陰她之人的路上,她還能平下心靜,自然要鼓勵。
“哎呀!”盧悅順勢再倒,頭枕在胳膊上,“我可真要享我們家小泡泡的福了。”
泡泡咧嘴。
“泡泡,你說,當初我得多聰明,才把你帶出來。”
雖然一直戰戰兢兢,害怕護不住他,可要是沒有這個小家伙,生命得失去多少光彩?
“什么你聰明?”泡泡想到當初自己的死皮賴臉,鄙視她,“分明是你踩了狗屎運,才有我這個人見人愛,花見花……”
泡泡想到什么,突然頓住。
“怎么不說下去了?”盧悅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戲謔道:“我踩了狗屎運,那坨狗屎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