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的話并沒有怎么被杜大福放在心上,畢竟她在他們眼里只是一個不受寵愛被流放的小姐,而且還是父母雙亡。
鑒秋反倒表現地忿忿不平,覺得杜大福不相信蘇容意遲早會后悔。
蘇容意勸她:“他已經很不錯了,吃穿沒有短我們的,也沒有暗地里欺負過你。”
鑒秋小姑娘依然保留著囂張的氣勢。
“可是也沒對您多尊敬啊。”
鑒秋反駁。
別說是天天來向蘇容意報到了,杜大福仿佛把她們當過路神仙,只是打發,根本沒用心。
“這樣已經不錯了。”
蘇容意知道蘇太夫人是一個心慈能干的人,她手底下的人,好歹沒有出過什么欺男霸女,剝削佃農的事情,雖然不說多能干,卻很本分,在田莊上,每個人都很知足,很平和,雖然對她的態度冷了些,可是她對他們,也沒有什么情感啊。
鑒秋在小小的天井里坐了兩天就坐不住了,蘇容意事先準備好了許多書,都是草藥醫術方面的,倒是還能打發時間。
鑒秋已經嘆了今天第二十五次氣,旁邊的敘夏手里一頓。
鑒秋擠過去,“敘夏姐姐,你的手真巧啊。”
因為閑來無事,敘夏正拿著一把小刀削木頭玩,昨天削了一只兔子,送給了杜大福的孫子,上午削了一個小人,被鑒秋玩了半晌。
“再削一個,好與我那個配成一對兒。”鑒秋笑著說。
敘夏道:“你還是真像個小孩子。”
鑒秋又嘆了一次,“小孩兒倒好了,杜莊頭的大胖孫子,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吃啥吃啥,多開心,今天吃過飯,還去縣里玩了呢……”
她一頓,“敘夏姐姐,你想不想去縣里玩?”
敘夏用一種“我還不懂你在想什么嗎”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想。”
鑒秋張張口,立刻話頭一轉,“說不定秦護衛想。”
秦護衛在院門口打了個噴嚏,嚇得門前一棵歪脖子老樹上的斑鳩撲棱一下飛出好遠。
敘夏:“……”
“哎,大概小姐也想。”
鑒秋替蘇容意做下決定,站起身拍拍裙子,很主動地要去給里屋的蘇容意沏茶。
敘夏不由想,這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釣魚釣地抬不起手的事忘了?虧得小姐是真疼她。
蘇容意余光瞟見鑒秋含著笑的這種勤勞勁兒,就知道這丫頭又有鬼主意。
她扔開了書,“別沏了,趁著日頭好,不如你去曬曬被褥。”
鑒秋臉一僵,“小姐,今兒是十五,不作興曬被褥的。”
蘇容意好笑,“哪來這規矩的?”
“我、我也是聽杜大嬸說的,大概……是因為……十五,人們都應該去縣里……趕集吧……”
蘇容意彎彎唇角點點頭。
“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難怪今兒這么清凈。”
“是啊是啊,”鑒秋忙道:“大寶吃過飯就出門去了呢。”
“大寶是誰?”
“是杜大嬸的孫子,剛兩歲呢。”
蘇容意倒是不料她來這里,竟是和一個兩歲的小娃處得好。
“既然這樣,我們也去瞧瞧好了,江寧縣城里我倒是還沒有去過。”
鑒秋立刻喜笑顏開。
她立刻蹭蹭地往外跑,要讓噴嚏打不停的秦護衛去套車,蘇容意這邊廂,只好敘夏進來服侍。
蘇容意難得開玩笑道:“難為大寶,要和我們鑒秋做朋友。”
敘夏也露出一個不能稱之為笑的笑容,把手里的小人立在桌上。
到了縣里,路不寬敞,蘇容意索性和兩個丫頭走了一段,天氣好,人也多,熱熱鬧鬧的,讓人一下子就有了生氣。
江寧縣里的集市當然不如金陵,況且雜亂無章地很,不過倒是別有一番農趣。
有賣樹苗果苗的,還有賣細細的絲瓜藤和葡萄藤,說是養兩年就能爬滿天井里的葡萄架。
“小姐小姐,這個真好,咱們種上,來年還能吃上葡萄。”鑒秋興奮地雙眼發亮。
蘇容意點頭,“這不錯,太夫人還會允許你在院子里種瓜果蔬菜,再讓你給他們施肥除蟲,她必定不會生氣。”
然后堂堂太師府就像個農家院似的,就差一兩只葡萄架下的走地雞了。
鑒秋突然很無言。
不過她很快又被別的吸引了注意,“小姐小姐,這兒還有兔子和小狗呢,您瞧,垂頭垂腦的,真滑稽。”
蘇容意看了一眼木籠子里的小狗,心里嘆氣,也不知這丫頭什么眼神。
“這樣的狗,是人家用來看果林樹林的,你養幾個月就很大了。”
杜大福就有一只,叫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真的?”鑒秋一臉不可置信,還以為和蘇大太太房里的京巴狗一樣養不大呢。
“何況你都有希言了,怎么又移情別戀?”
蘇容意取笑她。
“原想著給希言搭個伴呢……”
希言也越長越大了,鑒秋突然很憂心,蘇家可沒有果園樹林給它看,況且它在后院陪著一群姑娘長大,真是連貓沖它叫它都害怕,怎么去嚇壞人?
原本就是圖個熱鬧,鑒秋畢竟也見過世面,最后在集市里買了兩包糖,她便喜滋滋地知足了。
趕車的是莊子上的人,見天色還早,對蘇容意建議:“三小姐,今兒縣里人多,是趕上了縣太爺梅大人的生辰,在八仙樓搭了戲臺子呢,您或者可以去看看。”
鑒秋奇怪:“堂會不都是擺在自家,怎么江寧縣的縣太爺搭在外頭啦?”
車夫笑道:“梅大人喜歡與民同樂,戲臺搭地高,誰都能去看。”
馬車緩緩走動,離八仙樓倒是也不遠了。
索性出來了,蘇容意便也讓鑒秋過夠癮。
戲臺果真搭地大,里里外外許多人在看,還有抱著孩子的婦人也不忌諱。
她們在八仙樓上點了茶,遠遠地看著戲臺上人影攢動,臺下紛紛喝彩不止。
鑒秋咋舌,有些不以為然:“小姐,不知這里的戲比起金陵禾豐樓來如何哦?”
她也是跟著小姐到處見過場面的呢。
蘇容意的唇抵著茶杯笑,她原以為自己是最不懂戲的人了,沒想到還有更不懂的人在跟前。
“你以為今日怎么會有這么多人?看看清楚,臺上就是禾豐樓那位初老板。”
鑒秋睜大了眼,就是和她們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初雪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