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擺擺手,不太愿意繼續再說束松。
“讓他到金陵去嘗嘗百官們的唾沫星子吧,憑他那幾斤幾兩,也想在西北攪個天翻地覆……”
言霄彎彎唇,對于如今的局面很滿意。
到底戰爭沒打起來,延州保住了,雖然和西梁的關系依然不能說緩和,卻在進步,西北西南一帶的百姓,也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了。
“你們去金陵打算什么時候動身?”言奕吊著眉毛問兒子,樣子很像討債的。
“就最近吧。”言霄說著。
言奕顯然很有些不滿,“你們去可以,把阿福給我留下。”
言霄覺得他這神情很像土匪。
“阿福才那么小,離開父母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言奕頂回去,“在路上不太平,在家里有我。”
言霄無奈:“那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言奕覺得兒子似乎很有怕老婆的趨勢,揮揮手不耐煩道:“你們抓緊再懷一個就是了,阿福就留給我玩吧。”
想到小孫子那胖胖的蓮藕般一節一節的胳膊,言奕就覺得心情愉悅。
言霄無法,只好回去問蘇容意。
蘇容意覺得幾個月不見阿福自己會有點不習慣,不過言奕說的也確實沒有錯,阿福待在府里總是安全的,何況金陵千山萬水,如果有個水土不服,孩子病了她更心疼。
于是夫妻倆便滿足了言奕的請求,把阿福留在云州,他們自己動身出發去金陵了。
兩人并沒有走得很快,一路上山山水水地走過去,只覺得心情很好,言霄甚至覺得把阿福甩在家里真是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但是路途中一直都是有很煩人的東西的。
那就是蘇家的來信。
一封接著一封。
起初是催蘇容意回去,大概是他們還沒忘了“替蘇老太爺奔喪”這個名頭,到后來直接是求她回去幫忙。
這信一般都是言霄在讀,蘇容意可不愿意惡心自己,他卻是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的,有時還要提筆回上一兩封,反正也是說些不三不四能把死人氣活的鬼話。
謝邈已經押解到京了,二話不說就被押到了大理寺,蘇容錦此時必然心急如焚,可是此時的蘇家,不僅自身難保,要救謝邈,簡直是天方夜譚。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尚且懂點眼色的官員都知道如今是個什么情形。
很多人都在等著言霄進京,是啊,他說一句話,可比蘇家的人有用多了。
兩人進京后還是歇在他們成親時的槐花巷,不大的院子,卻被收整地很溫馨。
言霄瞧著新婚時那張床就眉開眼笑的,拉了蘇容意的手大白天就要躺上去。
“行了吧你。”她一把把他推開,“趕路不累?哪來的興致?”
她是覺得很累的。
言霄笑瞇瞇地說:“咱們離開金陵也得快兩年了,這不是……回味一下嘛。”
“你自己回味吧。”蘇容意白了他一眼,“我沒工夫。”
“怎么就沒工夫?”他嘟囔了一聲。
蘇容意好笑:“你猜猜看,蘇家幾時會派人來請我們?”
言霄道:“或許不太久,我喝一盞茶的時間吧。”
誰知道他還是低估了蘇家,兩人剛坐下喝了半杯茶,吃了半塊點心,他們的門就被人急不可耐地敲開了。
“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
蘇容意再次踏入蘇家的時候,人人的目光都是停在自己身上的,他們目光灼灼,好像都不知道該怎么移開視線,好在蘇容意很淡然。
她和言霄在前院分開,她被引往后院。
看來蘇家的策略是要逐個擊破了。
蘇容意不意外見到蘇家大大小小滿屋子的女眷都坐著等她。
四小姐蘇容迎已經出嫁了,她的坐位安排地最遠,蘇容意朝她望過去,她有些尷尬地朝自己點點頭。
看來過得還不錯。
眼睛閃閃發亮的是蘇容筠,她個子長高了不少,身段也更窈窕了,雖然不至于十分美麗,儀態卻很出眾,蘇容意朝她微微笑了笑,小丫頭也朝她眨眨眼。
這幾乎是她們之間的暗號了。
這個妹妹,雖然是她“撿來”的,可是這幾年來面對這樣純粹無條件的仰賴,蘇容意也不自覺把她認作了自己的親妹妹。
這次回來,只有給蘇容筠的禮物,是她親自挑選的。
還有六小姐蘇容卉,她也長大了不少,似乎剛剛及笄,模樣變俊俏了,可是看起來神色卻有些頹廢,她看向蘇容意的目光滑過了一絲憤恨。
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
按理說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可是蘇容意之前就聽說過,似乎為了拖延與梅承耀的親事,大太太幫她幾次三番找盡了借口,一會兒是有疾,一會兒是年歲犯沖,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
這兩人大概還對蘇容卉的親事抱有些不可能的期望吧。
蘇容意在心里感嘆,似乎自己離開了,她也沒有長進多少啊。
如此拖下去對她來說有什么好的呢?爺們到了年紀,通房侍妾可以往屋里放,她有沒有想過萬一梅承耀有了庶子庶女在前頭,或者心意相通的丫鬟小妾在身邊,嫁過去吃苦的只會是蘇容卉自己。
何況梅承耀已經領差事入仕途了,男人的成熟在官場上磨礪起來是很快的,少年夫妻多少還有些青澀的情意在,往后便難說了。
如今的蘇容卉,可真不一定配得上他。
這一點她出嫁前就提醒過她們,可她們沒有一個人聽過。
她以前說的話,蘇家從來沒有人聽,可是一旦有麻煩了,她們卻又想到她了,多么可笑!
蘇容卉見蘇容意望著自己,恨恨地咬了咬牙。
蘇容意卻對她笑了笑,這傻丫頭又知道不知道呢?
很快的,她這個沾沾自喜,驕傲無比,給了她無數底氣的蘇家,也是大廈將傾,再也給不了她絲毫庇護了。
“意姐兒……快讓我來看看……”蘇太夫人神情激動,對著蘇容意喚道。
蘇容意走近前,發現蘇太夫人和大太太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更老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