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嫁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沈碧水懷了許兼的孩子,無論如何,許兼也不會傷害沈碧水。

若是以后,沈碧水因為宋從的事兒而自傷,許兼他可以攔住沈碧水。

就算是用蠻橫不講理的方式,也好過讓沈碧水有危險。

云弋這么做,是真正的把沈碧水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境地。

而云弋與沈碧水毫無瓜葛,他這么為沈碧水細心籌算的原因,也只有平瑤了。

天青云靜。

云弋開口:“平陽城西郊有一處柿子園,你要不要去摘柿子?散散心?”

平瑤有些心動,她已經許久沒有出去玩兒了。

但是,她拒絕跟云弋一起出行。

平瑤搖頭:“我不去。”

“那片柿子園緊鄰著春陽湖。晚上還有人在湖邊準備詩酒會,很熱鬧的。”

平瑤更心動。心動著拒絕:“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的。”

她可以跟雪竹一起去嘛。

云弋頗為遺憾:“那算了。”

每年金秋,螃蟹豐收的季節,春陽湖邊都會舉辦為期七天詩酒會。

聽說,在那七天,平陽城的才子名流都會過去。場面熱鬧得很。

云弋跟平瑤說起的時候,詩酒會已經舉辦了四天。

平瑤想著,索性在最后一天過去。最后一天,還有散場晚會。

連橋從云霧山回來了,說是師祖他老人家出去游玩兒,拋下他一個人。他閑著無聊,又聽說平陽城最近很熱鬧,就過來湊熱鬧。

春陽湖詩酒會最后一天,平瑤帶著連橋和雪竹,過去玩兒去了。

早晨出發,中午到達春陽湖旁邊的一座寺廟,在那里歇息。

最近游湖的人多,很多人都在寺廟里定居了。

但平瑤很幸運,搶到了最后一座院落。

時間寬松。三人吃了齋飯,又睡了午覺。下午,寺廟的僧人帶著他們在廟里轉了一圈兒,最后把他們帶到柿子園,叫他們摘柿子。

園子里很熱鬧。

隨處可見一些僧人,還有一些久養在深閨里的大少閨秀、更有一群風流少年,在柿子樹下吵吵鬧鬧的摘柿子。

都是一些柔弱少年,有些小姐連摘柿子的竿子都舉不起來,更別提折下樹枝了。

很多柿子都被小姐手中晃悠悠的桿子打中,掉在樹下摔得稀爛。

連橋看著,忍不住對身后的僧人說:“果然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平瑤停下來看連橋。

怎么就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了?

連橋接著說:“這么多人,得多少柿子被他們糟蹋啊。柿子也不是不要錢就隨便得的。也多虧了這是你們寺院的園子,要是別的園主,非得問他們要錢。”

少年呀,要不要那么天真啊?這里都是一些大家貴族的親眷,隨便捐些香火錢,就夠普通人家花上半年了。掉些柿子算什么?

那僧人呵呵笑,笑的分外僵硬,連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

估計也是心虛了。

被連橋這么一說,平瑤想起了她捐的香火錢了。

所以,摘起柿子來,格外的快準狠。

園子里許多官宦小姐,拎著籃子,悠閑的在柿子園里游玩兒。

路過平瑤的時候,她們都會驚嘆一聲:“姑娘好厲害呀,竟然摘了這么多,你怎么摘的呀,你看看我,都摘不下來。”

平瑤看了看那姑娘的籃子,只有寥寥三四個,也確實可憐了點兒。

平瑤就著那些姑娘的行頭,想了想她們的香火錢,覺得她們應該多摘一些,才能對得起那些香火錢。

所以平瑤善心大發,站在樹底下教那些姑娘怎么摘柿子。

平瑤邊說邊做。她摘下兩個柿子后,回頭一看,嚇了一跳。

原本樹下只有兩個姑娘,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多來了幾個,七八個姑娘圍著她,聽她教怎么摘柿子。

平瑤也沒在意。

她看著初來的那兩個姑娘,問:“你們聽懂了嗎?”

兩個姑娘茫然的搖頭,大眼睛眨呀眨的。

這種事兒,還是得練練才行。平瑤把桿子遞給她們:“你們先試試,我再教你們。”

倆姑娘面面相覷了一下,一個紫衣姑娘接了桿子。

平瑤教她:“你看到那兩個柿子了沒有?把桿子的卡槽插進那跟樹枝里。”

紫衣姑娘弱風扶柳,雙手舉著竹竿,在秋風中搖曳。

平瑤握住桿子,幫助她把樹枝卡住。

“然后轉圈,把樹枝折斷。”

紫衣姑娘費力的轉動竹竿。竹竿太長,上部分亂晃,不聽使喚。轉了幾下,樹枝沒轉動,紫衣姑娘累的放下手。

“不行了,胳膊好酸呀。我轉不動。”

平瑤沒當過古代的大小姐。現代的時候她雖然有錢,但不是處在奴隸制社會,很多重活也是要她自己去做的。到了古代就更別說了,練習武功,累的躺在床上動不了那都是常事兒。

平瑤想著林黛玉捏針做針線都會累的事實,覺得這些大家閨秀摘不來柿子,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兒。

她又看向那個紫衣姑娘的同伴,一個兩頰長了些雀斑的姑娘問:“你要來試試嗎?”

“我呀?”長著雀斑姑娘有些為難,“那,我就試試吧。”

結果,那姑娘還是轉不動桿子。

平瑤上前,握住桿子輕輕一轉。咔嚓一聲脆響,樹枝折斷,兩只紅彤彤的柿子扯了下來。

“哇,好厲害呀,真的摘下來了!”

平瑤嚇了一跳。

轉身,身后的那些姑娘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只是摘個柿子而已,要不要這樣呀?

然后只聽見紫衣姑娘嘆息:“可是我怎么摘不下來呢?我的力氣太小了,我娘親總說我什么都不會,是不是很笨呀?”

一個疑似丫環的姑娘說:“小姐又沒做過這些。再說了,小姐要這么大的力氣做什么呢,反正有下人在呢。姑娘家,柔柔弱弱的才好嘛。”

算了,這些都是有著公主命的大家小姐,有些公主命也沒什么。

平瑤拎著籃子走了。

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了。“把我的桿子給我。”

她還要繼續摘呢。

平瑤一句話不說就走了,拐回來又是要桿子的,看在別人眼里,像是生氣了一樣。

那紫衣姑娘和雀斑姑娘對視了一眼,紫衣姑娘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姑娘,你是不是生氣了呀?對不起呀,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叫我怎么摘柿子,我不是故意要說你力氣大的。”

聲音婉轉鶯啼,帶著三分害怕、三分柔弱、四分委屈。

柔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幫她。

圍觀的姑娘都開始搭腔了。

“蘇姑娘也不是有意的。我們都和你一樣呀,這種事兒,我們根本做不來嘛。你身邊的丫環肯定都知道,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還有一個姑娘,代替紫衣姑娘來跟平瑤道歉:“姑娘,可能蘇姑娘說的話無意中傷害到你了。蘇姑娘一向善良直言,有什么話都藏不住,你不要見怪。這種事對蘇姑娘來說,真的有些勉強。”

自古惡人出自丫環。又一個丫環兇巴巴的開口:“小姐你道什么歉呀。像她這種人,干慣了粗活,自然不知道小姐們在家里,連洗臉水都端不來。她故意羞辱你,應該她跟你道歉才對。”

被這些姑娘七嘴八舌的吵在一處,園子里的游客都聚集了過來。

場面頓時變得十分熱鬧。

不過局勢十分清晰。

園子里都是大家小姐,都是一群公主病極其嚴重的大家小姐。

公主病雖然看不慣公主病,但面對另一階層的、可以提現自身高貴的人的時候,她們都十分默契的統一了戰線。

不然就是小姐的丫環,要幫著她們的小姐自抬身份。

再然,就是一頓看熱鬧的公子哥。

平瑤被一群公主病的小姐們圍著。

小姐們要扮柔弱,都是一副淚水漣漣可憐兮兮的樣子。

丫鬟們要扮兇徒,都是一副犀利刁蠻雙手叉腰的樣子。

一群傻X。

平瑤悠悠開了口:“我問你們一件事兒。”

平瑤看的,是那群小姐。

“善解人意”的小姐們含著淚點了點頭。

還有一群風華正茂的貴族少爺們看著呢,她們肯定要給平瑤抗辯權。

平瑤淡笑著問:“靠著父母,五谷不分坐吃等死,一輩子就要靠被人養活,是一件很驕傲的事兒?”

熱淚盈眶的小姐們愣了一下。

圍觀的少年們也愣了一下。

“你們有沒有想過。沒有這些僧人、如果沒有你們的丫環,有一天你們想吃柿子的時候,要怎么辦?是不是就蹲在樹下等著柿子自己掉在你們嘴里呀?”

“拿著愚蠢去炫耀,不知道是誰的悲哀。”

“你、你······”有一個小姐被平瑤的話激怒了,臉色通紅,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沖平瑤罵,“是你自己身份低賤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平瑤笑著扇了扇空氣:“好酸呀。”

說的,自然不是她。

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環朝平瑤罵:“你懂什么,我們小姐生下來就是小姐的命,生下來就是享福的。你的賤婢,這不過是你自我安慰的說辭罷了!”

平瑤臉色平淡的看向那個小丫環。

方才她一直是笑著的,這么一安靜下來,瞬間讓人有些發憷。

平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從籃子里揀出一個柿子。

柿子已經熟透了,在太陽光下能看見里面的果核。

平瑤輕飄飄的把柿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那個小丫環臉上。

丫環懵了。

小姐們也懵了。

圍觀群眾都懵了。

這做法,也太沒品了吧?

平瑤慢悠悠的拎著籃子離開。

“你自己覺得自己卑賤,自稱賤婢我沒意見。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自認低賤的。人各有命?那你就當你的丫環去吧。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繼續當你的丫環去吧。”

留下身后一片驚呆的眾人。

風吹過,帶起一片落葉。

被打的那個丫環突然哭了。哭聲伴著秋風,分外凄慘。

一個小姐開口道:“這個人是誰呀?欺人太甚。”

“問問寺廟的和尚,看他們知不知道?”

一個剛才站在這里圍觀的和尚道:“這個施主,好像是住在若水院的。”

另一個和尚道:“若水院,那不是大周的太子殿下定的院子嗎?”

提起云弋,方才還憤憤不平準備去討公道的眾人,氣焰頓時滅了下去。

誰都知道,大司馬家的公子就是因為欺負了大周太子的愛妾,被逼著在太子府前面認錯。

還是大司馬家的公子,因為跟大周太子搶姑娘,被直接踢下了樓,現在還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見人呢。

她們一聽見平瑤是太子府的人,誰還干去惹呀。

“不過,”一個姑娘輕聲開口,“原來大周的太子殿下,喜歡那種女人?”

那種力大無窮,野蠻任性的女人?

在場的男同胞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得到了同一個答案:喜歡!

剛才那姑娘,長得比這里所有人加起來都漂亮好嗎?誰管她性格怎么樣,長得好就行啦。就是這么的膚淺。

平瑤拎著籃子,走到柿子園的深處。

有一座籬笆院,院子里干凈明朗。房屋上掛著一塊簡單的木牌,黑體四個字:曲徑通幽。

院子里很安靜,也沒見有人。平瑤推開籬笆門,走進院子。

一個白色身影正好從房間里出來。

平瑤看著院門前的那個人,臉色沉了下來:“你怎么也在這兒?”

云弋笑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是我告訴你的吧?”

柿子園這個地方,確實是云弋向平瑤提的。

平瑤這才明白,原來云弋打的是這個主意。

平瑤剛準備走,就聽見云弋說:“既然來了,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喝杯茶。還有一些剛風干好的柿餅,你要不要嘗嘗?”

天氣轉涼,平瑤在外面轉了一身寒氣。喝杯熱茶去去冷氣,也是挺不錯的。

平瑤便在院子里坐下了。

時值傍晚,平瑤也餓了。院子的主人又上了兩三樣點心,配著牛,權作晚飯了。

“你什么時候到這兒來的?”

云弋道:“早就來了。不過我沒有去寺廟,一直在這兒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