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醫女

300 直線曲線.蘭君垣上一世的死因

林孝玨先是點點頭,然后看看左右道;“咱們說話,可別讓什么人聽了去,若是自己人還好,被外人聽了就麻煩了。”

周二也跟著她四顧一望,附近除了小風吹動竹葉的什么,剩下寂靜的很,他看著林孝玨搖搖頭。

林孝玨等了一會笑了笑,好吧:“你哪里不解,咱們邊走邊說。”

“這第一不解的自然是道衍法師跟您說的是真的嗎?”

二人并肩踩著竹林小路,慢慢的走著。

林孝玨反問道:“你知道他什么意思?”

周二微微頷首:“這位大師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些,當年皇上在燕京起義,起義當天皇上剛舉劍號令群雄,突然刮了一陣大風,把皇上的帽子刮掉了,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不吉只照,起義的是就有些偃旗息鼓了,是大師力挽狂瀾,說是皇上現在戴的是王冠,要換一頂帽子了,是老天的旨意,把群雄說的激動,最后群雄就都跟著皇上靖難了。”

“不錯。”林孝玨道:“大師是個老陰謀家,他最喜歡借助天象,宣傳什么天命所歸,他的意見就是等流星雨來臨之時,借助天象,在四方制造大皇子是真名天子的輿論,但前提是咱們必須知道哪一天。”

“流星雨?”周二蹙眉:“聽小姐的意思,小姐明白這是什么天象?那您方才怎么沒問大師是哪一天啊?”

林孝玨笑道:“因為我早就知道是哪一天,根本就不用他說。”

周二詫異道:“可小姐什么都知道了,那咱們還問這大師干什么?”

林孝玨想了想,最后變得興致缺缺起來:“是啊,你說我多無聊,所以我說他愛幫不幫,不幫我也不求他。”

周二:“……”

他信道那您就是沒事逗悶子唄?

一想道:“您雖然是無心之問,可大師為什么會幫咱們呢?”

林孝玨笑看著周二:“你真想知道?”

周二點點頭。

“因為寂寞。”林孝玨看著前方的小路:“他現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可以擁有,可是他更寂寞了,當年他慫恿皇上靖難,是為了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這些年他更有長進了,可天下卻太平了,他已經沒有用武之地,說起來他應該去死才對。”

周二:“……”

林孝玨見他不解,微微一笑:“有些人生來是帶著使命的,使命沒了,這人也就沒有生存下去的了。”

周二似懂非懂,轉念一想:“那他為什么不幫四皇子,六皇子,他不是好這一口嘛?”

好這一口。

好造反。

林孝玨:“……”

她搖搖頭:“越是忤逆的人,其實越在意名正言順,他為什么要造反啊?因為不名正言順,你看他多大年齡了?”

周二不知道小姐為何話鋒突然轉了,搖搖頭:“看著像是五十多歲。”

林孝玨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八:“他快這個年紀了。”

周二大驚:“看不出來啊,真年輕。”

“是,他年輕的時候也長這樣,老了也長這樣,從小丑到老。”

周二:“……”

林孝玨繼續道:“他跟太祖是一個時代的啊,可是等他出世的時候太祖都平定天下了,同一個時代的人,都有才華,總想著要較量一番,可惜太祖沒他活的時間久,他才華不得施展,等太祖死后就慫恿皇上靖難了了。”

周二恍然點頭:“他是要跟太祖比啊。”

“也不是,可能是想跟劉瞎子比。”

“劉瞎子?”

“是誰不重要了,總之他證明了他自己,他現在差的就是名正言順,他想讓世人承認,長幼有序不一定是真理,能者居之才是對的,所以他不會承認四皇子和六皇子,他心里是承認大皇子的,故而我這么一問,他就說了,其實他本來就偏向大皇子。”

周二又懵了:“那怎么他不贊成長幼有序,還不幫著四皇子等人呢?”

林孝玨又笑了:“這你就要問我他的學問源頭了,他學易的,跟我醫家同源,我醫家補陽,卻要在陰中求陽,就是本來我是腎陽虧損,卻要用六味地黃丸這種滋補腎陰的藥物打底,加肉桂附子這樣的陽藥來補陽,因為陽是火,如果不用制約著,他體輕向上,就跑了,白補,要不陰陽要抱負而生呢,也是這個道理。”

“道衍法師想到道理也是一樣,他想讓世人承認能者居之才是道理,但必須在長幼有序的基礎上慢慢來,等這個國家穩定了才行,如果再支持四皇子,那么以后的皇位人選就誰都不會遵從長幼有序這一規矩,到時候可能紛紛相仿皇上的行為,你不讓我當皇帝,我就靖難,我就起義,反正有先例,那樣國家就亂了,唐朝的李世民是個最好的例子,他玄武么政變,殺死了李建成,所以他的后人覺得為了皇位殺個親哥哥親弟弟也沒什么了不起,甚至他的情人兼兒媳的武媚娘想我當一當皇帝也沒問題,這樣皇位就亂了。皇位一亂,百姓倒沒什么,那些讀圣賢書的文人受不了。”

“難怪他會告訴小姐,原來他就是支持大皇子啊,難得見到小姐又是女孩,又沒人地方,就算事情敗露也不會想到他跟小姐,難怪難怪,我還以為這大師就是貪玩呢。”周二終于有些理解了,又搖搖頭:“可他不是饒了很大一個圈?他本意應該是屬意四皇子吧?”

林孝玨指著天又指指地:“這世上最短的距離并不是直線,越是直接風險越大,所以人千萬別走捷徑。這世上也根本沒有直線,若你去過海邊就知道,海平面從來都不是平的,海水蔓延的海岸線也是曲折的,這就是自然的道理,人要活得順風順水,就要遵從自然的道理,他本意是屬意四皇子,那也得過了幾代人,那時候他都死了。”

周二攥著拳頭:“小姐,你說的道理很難懂啊。”

林孝玨笑道:“但如果你懂了,做什么事就都特別的容易,就像你讀明白了易經,再看四書五經就是小兒科了,四書五經容易了,是不是科舉就特別的容易呢?”

周二聽出小姐已有所指,臉色一紅,點點頭;“我要好好學一學。”

林孝玨點到即止,拍拍他的肩膀:“祈福好像要結束了,我去見蘭公子,你四處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

周二一聽這是要把他支開啊,也不氣餒,小姐還有很多事是不能說的呢,點點頭,在竹林的盡頭跟林孝玨分道揚鑣。

林孝玨先是來到放生池轉了一圈,并不見蘭君垣,想了想,抬頭一看見大雄寶殿右側有個高塔,那是皇覺寺的舍利塔,一共七層高,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塔的周圍有一個相思林,種的全是紅豆,現在當然不是紅豆成熟的季節,但難保那位想要娶媳婦的傻小子不去轉悠。

林孝玨一笑,便朝舍利塔方向走過去。

等繞過蜿蜒崎嶇的小路,果真見一襲寶石藍的身影在最大棵的相思樹下駐足,還是跟她早上所見的一樣,負手而立,露個背影,看向上蒼。

林孝玨心想我這次還嚇唬不到你,悄悄走過。

“哈哈,你又被我發現了。”蘭君垣等她走到背后的時候再次轉過頭來朝她奸笑,不過這次沒有抱她,佛門重地,他還是懂規矩的。

林孝玨也看著他笑,道:“你猜我看見誰了?”

蘭君垣做了個噓聲動作:“我先說,我看見四皇子帶人來了。”

“什么人?”林孝玨并沒有問四皇子為何而來,在哪里,兒時問他帶的人是誰,蘭君垣覺得林孝玨好像已經見過那個人了。

道:“除了他的幾個侍衛外,還有一個人很特別,那個人叫高聳,是四皇中的一個小文案,近日四皇子好像很看重他,提拔了他不少。”

“高聳!”林孝玨念叨這個名字:“高聳。”

她聽著耳熟,但她確定,當她跟朱高燧成親的時候朝廷中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忽然俊眼一瞪,雙手抓住蘭君垣的手腕,緊張的看著他:“這個人是你的敵人啊,他前世處處與你為敵。”或許是因為他蘭君垣才慘死的?

林孝玨有印象了,她進宮的時候高聳早已經不在朝廷了,本來她一不該知道這個人,是她進宮后的有一年,浙江余姚的官員有一天送密函給朱高燧,說以為官員投繯自縊了,朱高燧把密函給她看了,還告訴了她那官員跟他之間的一些事,他也是個陰謀家,幫著朱高燧很多忙,但他報了仇之后就辭官回鄉,一直再沒回過朝廷。

朱高燧很倚重他,還對他的死覺得可惜和意外。

她也記得她當時問了,他的仇人是誰,什么仇。

朱高燧只告訴她姓蘭,什么事朱高燧也沒說,最后的評價是到底家國大事比不過他的個人恩怨,其實也沒什么好懷念可惜的。

姓蘭,還不是蘭君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