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玨讓羅大夫人找來八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給他們吃飽飯,讓他們站到院子空地的四個角上,兩兩一組。
好像要比賽。
羅家人熱鬧起來,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全都聚在抄手游廊里看。
“到底干什么啊?”
“是誰給大人治病。”
“治病不是吃藥嗎?怎么找轎夫吃飯?”
“據說這位公主治病總是有天馬行空的招數。”
“那到底是治病,還是干什么?”
“誰知道,如果大人好了,就是治病,不好,就是故弄玄虛唄?”
這些細碎的聲音林孝玨聽不見,也沒心思聽,她給人看病受到的猜忌太多了,這都是小事。
林孝玨先是指著兩個人,讓他們把羅大人架出來,然后從院子的四個角落跑到另一個角落,直到跑的筋疲力竭,再由下一組接力。
大冬天的,跑的那些家丁氣喘如牛滿頭大汗。
林孝玨還在一旁催促:“快,快,再快點,跑……”
這可真熱鬧,比看熱鬧的還熱鬧,眾人起初是看得新奇,后來就當比賽看,甚至給這四組人記時加油。
引得陣陣笑聲和叫聲不斷。
尚書府跟戲園子一樣的。
別人是看得好玩高興了。
羅大人這里難受啊?
連跑帶顛,還是別人架著跑,自己根本停不下來,胃里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喝的酒都醒了。
胳膊也跟掉了關節一樣。
羅大人高聲喊停:“停下,停下。”
“不能停,跑……”
林孝玨不讓停,這些人也真聽話,就來回的跑。
跑了不知多久,反正八個人都挪不動步了,林孝玨喊了停。
家丁個個倒下,羅大人沒了支撐,差點也到了,好在羅大夫人早有安排,另讓兩個小廝過去扶著。
羅大人平復一下氣息,感覺自己能站穩了,怒氣沖沖甩來小廝,走到林孝玨面前:“公主你這樣太不夠意思了,您讓我喝……那啥,我都想算了,怎么還讓我當眾出丑呢?”
可不是丑。
這一家子人都敢看耍猴戲一樣的看著他們跑。
他拍著自己的前襟:“看看。”
全是吐出來的穢物。
這更是丑態,要知道他是兵部尚書,掌管天下兵馬,這要是讓下屬看見了,以后還怎么調兵遣將?
林孝玨抿嘴笑,指著他的眼睛;“還往上翻嗎?”
這時大家才發現,羅大人已經站起來,也不翻白眼了。
羅大人一愣:“我好了?”
林孝玨道:“都能罵人了,可不就是好了?”
羅大人:“……”
羅大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讓這位公主給治過來了。
二夫人幾個氣得咬碎了一口不太好看的牙齒。
羅大夫人一陣歡喜,連連跟林孝玨道謝。
林孝玨擺擺手:“沒什么,讓大人吃了不少苦。”
這哪是吃苦?
治不好是吃苦。
治好了病就是神醫。
羅大人想要拍林孝玨的肩膀,想起來她是女孩子,哈哈大笑:“老夫這條命,算是被公主撿回來,大恩不言謝。”
人家這么大的官說大恩不言謝,意思就是你有什么事來找我,我欠你人情,但是不能直說,好像是讓人走后門一樣。
林孝玨一笑:“都是小事。”
林孝玨跟兩個太醫一起出了羅府,蔣太醫雖然跟她有過節,但現在人家是公主,還是行了禮。
林孝玨也沒難為他,就讓他走了。
到了茍太醫這里,林孝玨道:“先送您老回去。”
茍太醫道;“那麻煩公主了,正好老夫有問題要請教公主。”
茍太醫是羅府人請來的,回去就坐了林孝玨的馬車。
他的問題當然就是羅大人的病,為什么在院子里跑幾圈就好了?
林孝玨道:“我跟您說了,羅大人是折了肝葉,肝通竅與目,所以眼睛向上翻,來回跑,能抖擻經絡,同時把肝葉也抖開,木氣就能通達。”
茍太醫還能說什么,他們太醫院的太醫,當然知道肝開竅于木,大家經常這么背,腎開竅于耳,肺開竅于鼻……可是真到用的時候,就想不起來了。
想羅大人的癥狀,外傷一點沒有,躺下沒事,站起來就不行,也想不到那里去。
只能說佩服了。
林孝玨是臉皮比較厚的人,但是被茍太醫一個勁的夸獎,也紅了臉。
茍太醫感嘆道:“公主您不必謙虛了,大夫能學到老夫這個程度是靠勤奮,能到您這樣的,那就要拼天賦了,老夫自愧不如。”
勤奮和天賦直接的差距到底有沒有,有多大林孝玨也不知道。
成了的人說沒有差距,不成的人說差距很大,可能這就是差距吧。
給羅大人治病的第二天,羅大夫人親自上門來給林孝玨道謝。
這到挺讓林孝玨意外的,一般人送些禮物也就是了。
羅大夫人這樣客氣,她當然不能把人向外趕。
還是那個問診時,林孝玨請羅大夫人吃點心喝茶。
羅大夫人先是說明為何一定要感謝;“這次大人病的不巧,因為韃靼人帶了一只豹子來,皇上很喜歡,宮里已經下了旨,要在上林苑看豹子斗人,大人得安排防御,要不是公主,就耽誤了皇上的大事了,所以大人一定要妾身親自來給公主道謝。”
尚書大人在這個時候病倒了確實與國不利,韃靼人還以為朝廷的兵部是紙扎的呢,不過就算病倒了,下面人也不會耽誤皇上的雅興。
所以羅大夫人的話純粹是為了抬高林孝玨。
林孝玨明知道人家是好意,但是說正經話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就靦腆的笑。
羅大夫人跟林孝玨交往下來也很詫異,都聽說這位公主伶牙俐齒,想不到私下里卻有點內向。
她想了想道;“昨天還要多謝公主解圍,不滿公主,妾出身不好,承蒙大人不棄,才有今天的地位,弟妹等人也不是什么壞人,我畢竟損了大人掩面。”
林孝玨還真不知道尚書大人的風流史,沉吟一下問道:“那您自己覺得損了夫家的顏面了嗎?”
羅大夫人淡笑著搖頭,十分堅定:“我i沒有做過對不起大人的事,也沒有插足大人和親夫人的感情,前夫人逝世三年,我和大人才相遇的。”
所以她并不覺得丟臉。
林孝玨見她說到這里妾改成了我,整個人信心滿滿,笑意加深點著頭:“只要尚書大人心滿意足,別人就沒資格說什么?”
羅大夫人道:“傳言公主離經叛道,果真與眾不同,我不僅出身不好,為人繼母,孩子們還覺得我奪走了前夫人的位置,這城里,這家里,除了大人,沒人說我好話,都罵我狐貍精。”
林孝玨道:“若我是后輩,也會心酸父親忘記母親忘記的太快,但我更欣慰父親有人照顧,若我是繼母,我也希望夫君能與我心心相印,不要把我當外人,畢竟為人繼室,也不是誰成心的,所以雙方都沒有對與錯,立場不同罷了,好的結果,就是相互體諒,把對方當親人,壞的結果……”她攤攤手:“家族的禍根。”
羅大夫人若有所思,繼而一笑,笑容真是甜美,她道;“好像我也做的不全對,多謝公主指點。”
林孝玨也不知道他們家具體什么情況,道:“我就隨便一說,你就隨便一聽好了,希望大家都過得好。”
羅大夫人心想人家以公主之姿對我禮遇有加,可就不是隨便一說而已。
她有些感激,有些羨慕,又有些畏懼,臉色表情十分復雜,道;“先去聽說關于公主家中的一個傳聞,還以為公主也會十分厭惡我這種人。”
林孝玨就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她出身不好,應該是跟路遙一樣的。
她淡笑如云,語氣也令人很舒服,道;“我眼里沒有哪一種人,只有心術正與不正之分。”
羅大夫人品味一下,越發喜歡上了這位公主。
“公主我能常來找您嗎?”
林孝玨一笑:“只要你有時間,我也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