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都市言情作者:冬雪傲梅本章:
夏初如今也算是官員子女了。
縣丞雖大小也是官身,可‘未入流’三字,就徹底將他排在了九品之外。縣丞就是縣令副手,多數的事情他都要做,卻沒有那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想要晉升,一要累積資歷,二來,就要看家中給不給力,能不能真正讓他涉足官場了。
而在他晉升江陰縣令這件事上,夏彥是出了力的。
夏彥任職的京兆尹府與吏部并無干系,但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無能為力。在朝為官多年,總有幾位同年的知交,其中有一位,便是任職于吏部的侍郎。
縱然侍郎不比尚書那樣職權甚大,推薦一位縣丞接任縣令的能力,卻還是有的。
夏彥知曉江陰縣令被罷職一事,又清楚如今當今只怕顧不上這等小小的職位變遷,便立時想到了自家弟弟上頭——夏慶也是洛子謙一手教養的,于夏彥而言,還真沒覺得他這個庶出的弟弟跟嫡出的有什么差別。
他品級高,又一向與那位侍郎大人交好,不過是這樣一件小事,自然水到渠成。
夏彥也并未向家里表功,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還是洛子謙問起時,他才點頭的。
夏初冷眼瞧著,她這位大伯,倒是被教的很有世家子弟的寬闊眼界。
作為知縣的女兒,夏初的身份立時便水漲船高。她如今還不滿十歲,而朝廷官員,每一年都有任期考核,連著三年考績不錯的話,夏慶高升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她那位便宜爹爹雖然于讀書上沒有天賦,然處理庶務到還是很不錯的,只要不曾行差踏錯,不說每一年都是優,至少能得一個良。
疏通一番關系,在她出嫁之前,升到五品并無問題。
當然,五品官在京里就是微末小官,世家大族就沒有能看上眼的。不過在地方上,即便還論不上大員之列,可到底是有實權的,她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也能沾不少光。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整個夏家都是歡欣鼓舞,便是大房那邊,也十分高興。夏家兩兄弟素來感情好,弟弟有出息,也能做哥哥的助力,這自然是好事。
洛子謙眼波微動,對她笑道:“如此,如今京中紛亂,不回來也好。只是老二和老二家的這幾年都回不到京里來了,你想不想爹娘?”
這是真把她當小孩子問了?
若非夏挽秋還在屋里,夏初定然毫不客氣的奉上白眼一枚。
“想。”她老老實實的點頭:“不過爹爹的前程要緊,初兒有祖母和姐妹們陪著就好。”
夏挽秋暗地里撇了撇嘴,二房的這個三妹妹,還真是馬屁精。
夏挽秋早就不是初來咋到什么都不懂的那個她了,在教養嬤嬤的調理下,真真有如脫胎換骨一般。季嬤嬤被洛子謙敲打過后,是下了死力氣的,就算夏挽秋心里不以為然,她也讓她把所有的規矩都扎扎實實的記在心中。
習慣的養成,不過只需要七天。當她開始習慣了這些規矩,縱然心中有著不同的想法,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是一個標標準準的古代少女了。
等夏挽秋猛然驚覺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時,她的銳氣與棱角都已經被打磨的差不多了!
“你能明白就好。”洛子謙看似滿意的點點頭,實則心中暗笑。
以夏初的心思,多少年不曾對人曲意逢迎過,即便那二人是她這輩子的父母,整日的扮乖賣巧撒嬌也是很心累的,恐怕還巴不得不常見面呢!
當然,再過兩年就好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再不必做那別扭的樣子,只要溫婉賢淑的端著,任是誰都挑不出一個不是來。
左右,那本來就是她戴慣了的面具!
“你婆婆呢?”洛子謙扭頭看向小吳氏。
今兒早晨,吳氏倒是沒來,是小吳氏領著夏挽秋過來的。
“晨起母親身子有些不適,所以讓孫媳婦代為告罪。”小吳氏忙道。
經歷了兄長職位變遷的事情,小吳氏身上的輕狂倒是少了不少,再不見先前的得意。
洛子謙點點頭,又問道:“安姐兒可好?怎么沒抱來我瞧瞧?”
“好著呢!她小人兒覺多,孫媳出門時,已是又睡下了,這才沒有帶來。”小吳氏眉眼淡淡的道。她并不很喜歡這個女兒,本就有些重男輕女,安姐兒早產又夾著兄長之事,對她有些不待見,因此扯開話題道:“母親說今夏才換了廚子,不知祖母吃著可還合意?”
“原是換了,怪不得這幾日敬上來的菜色都是些新鮮花樣,吃著倒還爽口。”府中的廚娘原是北方人,口味重,冬日里吃著還好,入了夏油膩膩的便不怎么開胃。連著幾日吃了清爽的小菜,洛子謙原還以為是開竅了,不想卻是換了:“怎么就換了?”
“也不是特意要換她,而是她家里人來求了出府,母親想著到底放她們一家團聚的好,這才允了。”
“這倒是好事,你母親心善,你也多跟著學學。”洛子謙眉眼舒展,含笑道。
“是,”小吳氏忙應了,又笑著替夏挽秋表功:“其實不只是廚下的功勞,二妹妹也寫了好些菜譜出來,那些個吃著爽口的,都是二妹妹的主意。”
“哦?”洛子謙像是有了興趣,看向夏挽秋。
只是她的目光平平淡淡的,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悅,夏挽秋便有些忐忑道:“只是一些小菜方子,吃著爽口,做起來也便宜,孫女兒想著大家都苦夏,吃這些個也好開開胃口。”
“嗯,難為你有心了,做的不錯。”
“嫂子也吃著好呢!原以為是廚下的功勞,不想卻是二姐姐,倒是該多謝二姐姐的。”夏初笑著接話道:“還是二姐姐有法子。”
夏挽秋忙擺擺手,搖頭道:“沒什么的,不用這么客氣。”
夏初莞爾一笑。
又說了幾句話,也就散了,夏初從洛子謙那兒告退,去了梅氏房里,說了這事。
梅氏沉吟了一番,只問道:“前些日子大妹妹成親,二妹妹添妝的銀子不湊手,是問五弟那邊借了一些的吧?”
夏初點點頭:“仿佛是如此。”她卻不能說這主意是她出的。
“那就好,直接給她送銀子怕她不喜,還是送兩匹緞子去。”梅氏心下便有了主意,喊來了青禾:“你挑兩匹緞子送去給二小姐,再從庫里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一并送了去。”
青禾怔了怔,卻不知為了什么緣由:“少夫人吩咐奴婢本不該駁,只是總要有個緣故……”
哪有給家里的姑娘送東西卻送文房四寶的?
“你只說多謝二妹妹的方子就好,我吃著好,問問她還有沒有旁的,去吧!”
梅氏含笑打發了青禾,又督促著夏初在她屋里寫半個時辰的大字。
其間青禾果然又拿了兩張膳食方子回來,卻是標注了專門給孕婦吃的,還有一些孕期注意事項……夏初掃了一遍,只覺得滿腦袋黑線。
“二妹妹懂得不少。”梅氏看了,面色不變,不動聲色的叫青禾收了起來。
夏初手上頓了頓,一滴墨汁墜下來,這一頁的大字也就廢了,白鷺忙重新替她換了紙墨。
“二姐姐喜歡看些雜書,許是書上看來得吧?”她一邊幫著描補,一邊心里直嘆氣。夏挽秋果然是個沒心眼的人,領會了梅氏的好意,就想著報償一二。可未出嫁的姑娘家寫這些,叫旁人看了怎么想?她本不該懂這些。
偏偏有些話還不能掰開揉碎了同她說,難道要告訴她,‘我早就知道你來歷不對勁,是個天外來客孤魂野鬼?’且不說夏挽秋怎么想,倒是把自己和貴妃都括了進去。
因此自來,洛子謙都是讓季嬤嬤教著,自己半點不插手的。
夏初寫好了字,梅氏忽然想起夏挽秋那紙上寫的關于“胎教”的部分來,雖然她不明其意,但從字面解釋,似乎是對腹中孩兒有好處的,因此便笑著問夏初道:“不如你給我彈一會琴?”
夏初無可無不可的應了。
因梅氏是孕婦,她也不敢彈些太過激烈的樂曲,因此挑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來彈,叮叮咚咚撥弦聲響起,清脆入耳又婉轉流暢,如沐春風一般舒適。待她琴聲落定,卻發現梅氏已經倚在軟榻上睡著了,白鷺早給她蓋了薄毯,以免她受涼。
夏初勾起一絲淺笑,起身站了起來,制止了就要說話的白鷺,叫她跟著自己出了房門,留了細心的青禾在屋里照顧梅氏。
“你和青禾都是識字的,若是嫂嫂想看書,你們讀給她聽,莫要讓她費眼睛;若是想彈琴,便來尋我就是。”夏挽秋吩咐道。
她能感覺到夏挽秋所寫的‘胎教’應當不錯,只是丫鬟識字的不多,會彈琴的就更少了。也就是梅氏出自書香門第,這才自帶了兩個認字的丫鬟,但讓她們彈琴,那就是真為難。
為兒女計,哪個做母親都不會怕麻煩,只又怕她看書彈琴勞了心力,孕中本就容易疲憊,還不若只是讓她聽聽就好。
“奴婢知道了,三姑娘放心。”白鷺忙應道。
她雖是梅氏身邊心直口快的‘禍頭子’,卻也是真正忠心的。
比之青禾,她是沖動,但這沖動之中,卻帶著兩分純粹,這樣直白簡單的人,看一眼就到了底,不用費心思琢磨,也怪不得梅氏喜歡讓她在自己跟前伺候著。
不知不覺,就進了九月。
前幾日下了幾場大雨,天氣涼快了不少,洛子謙瞧見夏初身上的衣衫似乎又短了不少,一邊嘆著小孩子長得快,一邊又尋了裁縫來給家里人量體裁衣。
也是到了該做衣裳的時候。
京里的衣裙花樣換的最快,時興的樣子送進來,家里的女眷都頗為高興。夏初不止挑了自己的,還另做了幾套大小衣裳給江陰那邊的爹娘兄長和妹妹。
江陰那邊要比京城冷上許多,秋衣也做得厚實些。爹娘的尺寸家里都是有的,因不知是否胖瘦清減,便略略放寬了一寸,叫針線娘子改一改收一收就能穿。
瑜姐兒也有三歲多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身量都差不多,便挑了顏色鮮艷的做了幾套,只二哥夏修的最不好做,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便是估摸也估摸不準,便挑了時興樣子的布料送去。
這些林林種種的,竟也裹了一大包叫人送去。
重陽節前才打發了送東西的人上路,鄭家那邊卻來了人,說是鄭老夫人病了,想外孫女的很,要接夏初過去小住幾日。
當女兒的不在身邊無法侍疾,做外孫女的去探望也是應該。
洛子謙命人給她收拾了包裹,夏初帶上桃兒杏兒便坐上了鄭家前來接人的馬車。
來接人的是她最小的舅舅,卻也已經足有三十歲了,瞧著倒像個溫文儒雅的,待人接物也很能拿的出手,只是說話的時候難免透出幾分商人的圓滑世故。
夏初在車上便問了跟車的婆子,得知外祖母只是前幾日不小心受了涼,這才稍稍放心。
到底是年紀大了,一些小毛小病生氣來,總比常人厲害幾分。
進門先拜見了外祖父,才跟著領路的小丫頭去了外祖母房中。她的外祖父母與夏老爺子洛子謙不同,幾十年都住在一個屋里,是以屋子里有不少外祖父的東西。
人所處得地位不一樣,生活習慣自然也不同。
一開始察覺這一點的時候夏初還覺得新奇,時間長了,就只剩下羨慕了。
能幾十年如一日相濡以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樣平凡的溫情,她大約是一輩子都無法領會的吧?
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藥味,并不難聞,鄭老夫人精神還好,只是懨懨得吃不下東西,又是流清涕又是咳嗽的。
見夏初來了,鄭老夫人雖然高興,卻不肯叫她近前,怕過了病氣給她。
夏初卻不在意,她的身體好得很,洛子謙也說過,她如今已有內力護身,一般的小毛病再難沾染,因此執意接了丫鬟手里的藥碗,一口一口喂她喝盡,又取了蜜餞喂給她吃。
“早先就想接你過來散散心,只是你們府里一直事兒多,總不好去打擾。”鄭老夫人說了緣由:“倒是我這個老婆子病了,還要叫你操心。”
“怎么是操心呢?”她揚起笑臉,道:“外祖母待我那樣好,初兒最喜歡外祖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