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為何不能嫁?
118為何不能嫁?
夏挽秋已經十四了。
論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不乏在她這個年紀出嫁的女孩兒,沒定過親的也有不少。
但也是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
關于夏挽秋的親事,吳氏也聽夏彥提起了。
女兒家的親事一般都是由母親代為相看,作為嫡母,她是有這個義務的。
她一怔之下,方才想起來:“那……崇哥兒的親事是不是該先議一議。”沒有妹妹都要議親了,哥哥的婚事還沒著落的道理。
夏彥頓時聽住了,他差點忘記自己還有個兒子,過年就滿十七了。
怪只怪,夏安崇平日里太沒有存在感。
誰家的庶子不是愛往親爹跟前湊的,就怕被嫡母拿捏住了婚事,娶上一房不賢良的妻室。
偏偏他格外的古怪,平日里不聲不響,晨昏定省也不過跟著湊個趣,鮮少彰顯自己。
“我會留心的。”夏彥心中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這邊也費點神,他們的事兒不定,底下的弟弟妹妹也不好說親的。”
夏挽秋再往下,除了夏初,就只有一個還是孩童的夏瑜。
這說的自然是二房的夏初。
夏彥突然惦記起夏挽秋的親事,并不是比起庶子更重視庶女,而是他也聽說了顧家有意定下弟弟的女兒這件事,而且對這門婚事十分的滿意。
顧家的門第是高了些,但這也證明他這些年兢兢業業的努力卓有成效,連定國將軍府上那樣的門第,都愿意娶他的侄女做世子妃。
仕途總要有些高門大戶的親戚幫襯著,才能走的更順利。
而夏初的婚事待定,得先解決她前面的夏挽秋。
他完全把夏安崇給忘記了。
明明是他的兒子,從前他也是喜愛的,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竟是變成了悶葫蘆一般的人。
夏彥心中愧疚。
他房里的事情,根本說不清誰對誰錯。
青娘當初為了做他的姨娘,的確是使了手段的,但那也是他自己默許的。如是他不那么耳根子軟,為了青娘做了那樣事,吳氏后來知道真相也不會記恨青娘許多年。
吳氏也的確做錯了,趁青娘生產時害了她的性命。只是他還來不及發火生氣,就被母親提了過去,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母親看著自己時,那冷淡的眼神,就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我知道你喜歡青娘,可當初娶吳氏的時候,我也問過你愿不愿意。”
夏彥低下了頭,娶吳氏過門,他是同意的,還很是歡喜。
因為吳氏過了門,他就可以把青娘納妾了。他們府里從無通房一說,以前是家境使然,而到了他這里,是因為母親定的規矩。
‘若有喜歡的女子,可以娶她過門。’
母親曾這么對他說過。
當時他并未放在心上,因為他雖然喜歡青娘,卻從未考慮過要娶她為妻。青娘只是個奴婢,做妾已經是抬舉了。他日后要為官做宰的人,哪個官家會娶婢女為妻的?
縱然史上有一二先例,卻也只是笑談,鮮少有人會贊揚這般的舉動。
后來想想,彼時母親大概時察覺了他和青娘之間的情誼。
為了青娘,他對吳氏做了許多作為丈夫不該做的事,‘夫妻應坦誠相待’,他卻無法做到。因為他無法將他與青娘的情分坦然的告知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并要她大方接受。
他心里十分清楚明白,吳氏做不到,誰都做不到。
隱瞞和沉默的結果,自然是夫妻離心。
與其說是吳氏害死了青娘,倒不如說,是他自己害死了她。
他憐惜青娘,無法面對青娘所出的一雙兒女,卻也愧對吳氏。
這件事情是一個難解的結,他不知該如何解決,所以母親讓他裝作不知此事的時候,他沉默選擇了逃避。夫妻之間沒了情誼,他無法面對吳氏,吳氏也接受不了他,自女兒之后,竟再無所出,那之后,他待自己的妾氏也不上心,更沒讓她們生過孩子。
更是好些年,游戲人間,也游戲自己。
也就是這些年,他們夫妻二人開始有了些年紀,兒女一個接一個的成親,孫兒孫女都有了,彼此都看淡了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關系方才和緩了許多。
現如今,吳氏都能在他漏忘了庶子的時候,出言提醒他了。
夏彥看著老妻的面容,已經想不起她初嫁時的模樣了,卻聽她道:“什么費神不費神的,本就該是我做的,我自然會做。”
話里沒了從前的怨氣,淡然的已經不在意了。
走到這一步,該怪誰呢?
怪他自己。
“總還是讓你費心的事兒,我也明白你辛苦。”他不禁道,抬眼卻迎上吳氏詫異的眼神,眼底寫著一片不信,心中暗自嘆氣:“我這些日子忙碌,你多擔待些。”
最近京城不太平,京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看起來雞毛蒜皮,但一旦牽扯到雙方背后的人,就無法等閑視之。
他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壓力是如此的之大。
而這一切的因由,都是因為當今的身子……不大好,皇子們爭權奪利,即便被敲打過發作過一些人又如何,總有更多的人親赴后繼,想得個擁立之功!
便是他內心,又如何不想呢?
可處在他這個位置,卻是萬萬做不得那墻頭草的,他的膽子不夠肥,心也不夠大。
升官加爵當然好,可這背后掩藏著的危機,卻也波濤洶涌。
“你說什么?”吳卿蕓愕然的望著傳話帶來消息的蘭月,臉上的震驚壓根無法掩飾:“你是說,姑母來為她的庶子求娶二妹妹?”
她口中的二妹妹,指的是吳明玉。
“是的,大小姐。”蘭月反倒比她鎮定的多。
夏五少爺是庶出,姑太太沒道理不把他捏在手心里,娶娘家的女孩子做庶子媳婦本來就很正常,何況二小姐也是庶出,門第上也般配。
何況表少爺也是個讀書人,聽說去年縣試才點了秀才,也算的上年輕有為。
沒準過幾年,二小姐嫁過去了,還能得個舉人娘子當當。公公又是朝廷上的大臣,官居三品呢!表少爺總是他兒子,稍微提攜一番,總少不了做官夫人。
蘭月眼里,當官夫人自然是極體面的事,像她們這樣的奴婢,連奢望都不敢。做了奴婢,將來配人都是配給一樣的人,便是嫁給尋常兩家百姓,都很艱難。
雖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可世人都是講究門第出身的。平民百姓是良籍,奴婢卻是賤籍,哪怕放了賣身契出府,也一樣會為世人說道。
除非遠嫁他鄉,嫁去一個沒有人知道她們身份的地方。
可是在高門大戶里好日子過得久了,誰又愿意去那偏遠沒有親戚的地方過那粗茶淡飯柴米油鹽的日子呢?不說其他,便是日后受了夫家的欺負,卻連個幫忙的人都尋不到!
怪只怪她們命不好,投身做了奴婢。
蘭月并不是多話的人,吳卿蕓雖然信任她,但她謹守本分,伺候她的起居,不似別的丫鬟那般愛嚼舌。往往只是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往外露。
吳卿蕓感念她前世相伴數載一直忠心耿耿,卻也拿她這幅食古不化的模樣無法。
這回的事,也是因為她先前說過,只要有跟夏府有關的事情就來稟報。
她皺起眉頭。
這不對,這不應該是這樣的……
前世,她倒是有聽母親說起過,姑母跟她抱怨,她本想為夏安崇定下吳明玉那個丫頭為妻,可是夏安崇不知從哪里得知了消息,卻是死活不肯,最后是姑父應了一門親事,這才成事……但聽說,這門親事是夏安崇自己搭上的,姑母因此十分的不高興。
前世,這門親事只是姑嫂二人關起門來說的私房話,這一次,竟是直接提親了么?
吳卿蕓神情有些恍惚。
不對,很不對,大大的不對。
事情從哪里開始脫節的,她根本就想不明白!
從定國將軍府那邊算起,已經有太多的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了!更不要說一開始,夏雪的未婚夫就沒有出事!這叫她驚懼莫名!
這個世界,真的還是她所經歷過的那個世界嗎?
前世定國將軍府上的老夫人,并沒有熬過顧老將軍三年守孝就去了,顧將軍的孝期延長,將將避開了皇帝清理朝臣的熱潮。
他原本并未在這個時候回到朝堂之上。
聽聞顧老夫人雖然病了一場,卻沒什么大礙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可置信。后來確認這一點之后,也以為顧將軍會請辭圣意,卻不料,他竟是直接接了!
說好的避開風口浪尖呢?
而后,顧家竟然放出風聲,要定下夏家二房的夏初!
上輩子,她曾對顧騰有過一絲淑女之思。養在深閨的少女,初見那樣一個豐神毓秀的少年,心里自然會有一絲懵懂。
今生,她又見到了他。
他仍是那般,帶著年少的青澀,卻俊朗挺拔的讓人心折。
縱然重生之后,她因為復仇之事,從未起過嫁入將軍府的心思,可面對曾經心動過的少年,她也有過那么一絲微末的綺思。她知道他上輩子同樣娶了一個小家女,自己的家世,總比那個女子強,因此在顧夫人面前,也下意識的極力表現過。
可卻不想,顧家最后竟看上了夏初!
這讓吳卿蕓實在是難以接受!
仿佛重生之后,許多事情都走向了難以預料的方向,她縱然順利的退掉了親事,可在選秀一事上受挫,并未能照著她自己的心思來。
她諸事不順,偏偏倒好像成全了夏家,夏家諸事皆宜。
夏雪的未婚夫沒死,如今成了婚還生了個女兒,縱然母親總說她運道不好居然沒能第一胎就生個兒子,吳卿蕓卻知道,夏雪這輩子的運氣簡直好到爆棚!
復仇之路本就艱難,如今就更難了,柳家那是什么樣的人家,柳夫人又是何等出身,她要夏雪死,就要對上柳家,對上柳夫人背后的楊氏一族!
便是做了皇子妃,她也要忌憚的,何況她還沒能成功入選!
眼前本就是一片無盡的漆黑,而顧夫人看中夏初為兒媳的消息不脛而走之后,更是讓她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這一文一武,又有世家又是權貴的,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動他們!
而今,姑母居然真的來為夏安崇求娶吳明玉!
若真讓吳明玉嫁了過去,吳家日后可還能為自己所用?
她是父親的女兒,可吳明玉也是!縱然她不如自己得寵,縱然自己恨她入骨,可還不是因為這一點血脈親緣,至今也拿她沒有多大的法子,只不過借著母親對她的不喜,暗地里磋磨!
尤其最近吳明玉還裝乖賣巧,周氏待她已經松動不少!
縱然這兩樁事還懸而未決,不過是在議親當中,卻仍如同一記悶錘敲響了她心中的警鐘!
這樁婚事,決不能成!
吳卿蕓心里頭這么想著,可卻連自己都不明白,她心中惦記的,到底是哪一樁婚事!
“娘,二妹不能嫁給夏表弟!”吳卿蕓自得了消息便寢食難安,聽聞母親午睡起來了之后,便匆匆去了她屋里,張口就道。
夏安崇雖非吳氏所生,但他也要叫她一生母親,叫周氏一聲舅母,自然也是吳卿蕓的表弟。
周氏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好在屋里沒有旁人,余下都是自己的心腹,方才拉了她進了里屋,母女兩在榻上坐了,皺眉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么盡打聽這些事兒,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嚷出來,是想讓你父親罰你嗎?”
“若不是在娘的屋里,我也不敢的。”吳卿蕓也曉得自己魯莽了,連忙道:“可是母親,二妹妹真的不能嫁。”
“為何?”
“……”吳卿蕓還真說不出個三五六來,任誰看,這樁親事都是極為不錯的。
兩家本就是姻親,門當戶對,又是表哥表妹的,雖說不曾好生親近,但卻也是見過面的,算不得盲婚啞嫁了。
她咬咬牙,道:“二妹妹推我落水,害我差點沒了命的事兒,您已經忘了嗎?”
吳氏一愣。
她怎能忘?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