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中宮殿里燈火搖曳,不時飄出絲竹之聲。
燕姝站在窗邊望著那一處燈火出神、裘媽媽進來燃起火燭,見燕姝神色不好,也不敢多問,靜默地站在她身后候著。
燕姝收回目光,回身撞見裘媽媽嚇了一跳,怨怒地瞪了她一眼,快步走到繡榻前,頓了一下,緩緩坐下。伸手摩挲著繡榻上的刻絲花紋,眼里閃著瑩光。
昨天如果不是太后召她過去,慕容沖應該不會就那么走了吧!她將臉頰站在慕容沖躺過的地方,深吸一口氣,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味道。
裘媽媽看燕姝傷感的樣子,也跟著傷心悲憤。走過去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陪著她默默抹淚。
“哭什么!有什么好傷心的。”燕姝喝斥裘媽媽,其實也是說給自己聽。
“可打聽到太后送去中宮殿的是什么?”
燕姝把銅罩雕花爐送去中宮殿,就一直關注著中宮殿的動靜。慕容沖和柳勇出去,燕姝很想那時就進去看看天嬌,被裘媽媽攔下了。裘媽媽小聲說見簌玉起了爐子,這會去對身子不好。燕姝暗中高興。
沒一會功夫,瞧見瓊云宮的宮人去中宮殿叩門,拎進去一個烏紅發亮的漆盒,裘媽媽去打探,燕姝這會才想起這事。
“聽青桃拿去后廚說是阿膠,太后賞給慕王妃補身子的。”
“以后別在我面前提什么慕王妃,那個封號是她假死后賜的,不作數。”
“是,奴婢記住了。”裘媽媽又討好道:“說起假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過來的,聽說還突然多了幾個哥哥。”
燕姝現出嘲諷的笑意,“那位龍天霖以前我見過,說是她的表哥,又說是她的侍衛。這回兩人更是形影不離,我看他們的關系可沒那么簡單。”
“奴婢明白。”
“你明白什么啦?”燕姝瞥了裘媽媽一眼,“出宮記錄可記著呢,他們兩個進進出出不下兩三次,這才回宮幾天啊!”燕姝冷笑。
裘媽媽趕緊接話,“奴婢明白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就快去做,不要在我面前哭天抹淚的。明兒一早給瓊云宮也送一個銅爐去,庫房里正好還有一個,別讓她搶了先。銅罩雕花爐可是好東西,太后用了說好才是真的好。”
燕姝似說得累了,又臥到繡榻上,臉上的神情沒了剛才的得意。
裘媽媽囁噓著問何不留一個在東宮殿自己用。燕姝眼神一凜,她立即會意,趕緊出去辦事。望著裘媽媽微駝的背影,燕姝眼里又涌起悲戚。
裘媽媽老了,她燕姝的花樣年華又有幾時?慕容沖對她冷淡無感,要怎么才能抓到他的心呢!
天嬌到底有什么好?燕姝咬著嘴唇,目光觸到窗邊多寶架暗格里的錦盒,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太后給你補身,怕是盼著早日抱上孫子吧。想得倒美!老妖婆根本不把我姑母這層關系放在心上,別怪我出手太絕。
慕容沖只能和我有孩子,天嬌那個賤人想都別想。
霜氣漫了上來,燕姝這才發現窗子還沒有關上。她起身關窗,望一眼中宮殿依然瑤族搖曳的燈火,眼里涌起恨意,“看你還能得意幾天!”伸手啪地打下窗子,窗里燭火忽閃了一下,又恢復一柱豆光,窗外的一切都歸于寂靜。
中宮殿的晚膳連著宵夜一并設了,聽說他母后賞了阿膠過來,便讓人馬上燉給天嬌滋補。天嬌哪里還吃得下,被慕容沖強逼著喝了一碗。
“這樣下去我不得吃成個胖子?”
“肥瘦各有各的美,只要愛妃身子健康就好。若能早日懷個龍子就是上上之好。”
“又來!”天嬌無聲地抗議慕容沖總提這話。慕容沖假裝不見。
“夜已深了,你們都退下吧。”慕容沖有些疲憊的樣子。
樂師退下。柳勇關切地望向他的大王。他可知道慕容沖的心里這時肯定是不平靜的,幾位老臣傍晚到清心殿哪里是議事,分明是來參本要放逐天嬌出宮去的……
天嬌能看出柳勇有心事,他觸上她的眼神顯得慌亂。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與她有關的事,“姜籬來求親的事大王要怎么處理?”
慕容沖靠向軟榻,“姜籬想娶云兒去做王后,你覺得如何?”
“哪怎么行!即便蘇姐姐沒有意中人也萬不可嫁給姜籬。那人喜怒無常,野心又大,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天嬌有些急了,說話臉都跟著漲紅了。
慕容沖側臉望著她,眸光里的星星閃啊閃地讓天嬌心慌。
“我說的不對嗎?難道姜籬不是那樣的人嗎?”
“嗯,你覺得我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嗎?”慕容沖的眸光一瞬不瞬。
天嬌怔了一下,一拳敲在他身上,“哪有這么問人家的!”
慕容沖不依不饒,摟緊了她,非要她說不可以。
“當然。”
“聽不明白,說清楚點。”
“慕容沖是個值得信任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天嬌召告天下的樣子。
柳勇別過臉去忍著笑。櫻桃和青桃還是第一次見人直稱她們大王的名字,偷眼瞧慕容沖并不著惱的樣子,她們懸著的心才放下,她忍不住竊笑。
“嗯,天嬌也是一個可以信任并托付終身的人。”慕容沖弧起一抹輕笑,凝視的眸光蕩起漣漪。
“那是當然!”天嬌得意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在慕容沖的酒杯上碰一下,“為英雄所見略同,干杯!”仰頭一飲而盡。
慕容沖也舉杯干了。抬眼見柳勇面露難色的樣子,他揮了揮手,“今天就到這吧,準備沐浴更衣,我和愛妃要就寢了。”
內殿里暗香浮動,天嬌瞪著帳頂睡不著。轉個身子對上慕容沖的目光,“怎么你也睡不著?”話音才落身子已經滾到慕容沖懷里,暖暖的懷抱,淡淡的體息。
“我也才醒,你為什么睡不著?說來聽聽。”
“我擔心你的腿要什么時候才能放開,這樣纏著看著都累。”天嬌沒有說實話不由得面上發燙。她想著姜啟槐,想著姜籬,就是沒有想著眼前的人。
“真是這樣想的?”慕容沖邊說邊解開腿上夾板扔到床里,翻身撐在天嬌身上,“這樣是不是就很方便?”
“我才不是這樣想的!”天嬌慌了。他撲在她臉上的熱氣有些炙人。她趕緊伸手推他,“時辰不早了,該好好休息了。”
逃似的從他懷里掙出來,用了些力道,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你燃的是什么香?香氣很特別!”
“我沒燃香。”兩人一起朝銅罩雕花爐望去,余熄燃盡,卻有陣陣香氣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