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吉不滿譏諷道:“壞事做絕的人竟然會有此殊寵,天理何存!”說罷,連飯也不吃,氣憤地放下筷子離去。
凝煙知他還在為自己給他假首飾生氣,心里不屑腹誹,只出那么一點力就想要真首飾,心也太貪了!
晚飯剛吃完,許夫人忽然大駕光臨,一家大小全都靜默看著她,不知她所為何來。
許夫人仍一如繼往笑的溫婉,柔柔看著凝煙道:“煙兒,伯母想到你房里說說話。”
兩人在眾人各種猜測的目光里離開。
進了房,坐下,許夫人對紅梅道:“拿來。”
紅梅把抱在手里的一個雕花木盒放在幾上,許夫人當著凝煙的打開,竟是滿滿一盒赤金首飾!又打開幾個包袱,里里是幾身簇新的羅裳。
凝煙頓時像餓狗看見肉骨頭,兩眼冒光,驚喜溢于表面,只聽許夫人憐憫道:“一個女孩兒家沒幾件首飾、沒幾身漂亮衣服怎么行?何況過幾天是你訂婚的大喜日子,更不能寒酸,這些雖沒有老夫人的好,將就穿戴吧。”
“伯母——”凝煙見許夫人不計前嫌來看她,還送她這么多首飾衣裳,立刻抓住機會,撒嬌裝可憐,一頭撲到許夫人的懷里慟哭起來,“煙兒愿一生為奴為婢侍候您,求伯母不要把煙兒嫁給一個奴才!那樣還不如叫煙兒去死!”
許夫人輕撫著她的秀發勸解道:“你自己做的傻事我幫不了,別說你諼妹妹對你不好,幸虧她鬼精靈,想出這么個好主意保住你清白,休要提死呀活的話,你做下那等丑事,按慣例是要沉塘的,真到那一步你敢說你不怕死?何況即便死了,也是個臭名聲,只怕做鬼都會被人戳斷指梁骨,還不如聽從諼兒的安排等及笄之后嫁給青硯,丑事也就不丑了,只是以后日子苦些罷了。”
凝煙直到此時方才得知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全是若諼背后手腳,在心里更是對她恨之入骨。
許夫人扶正凝煙,拿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淚,惋惜道:“好一個美人胚子,竟要下嫁一個奴才,怨不得你會哭。”
只一句,更是挑起凝煙心頭的委屈和對若諼的深仇大恨。
許夫人見她止了哭,想必情緒穩定下來,遂站起來要走:“煙兒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了,只要伯母得空了就來看你。”
凝煙慌忙起身,從后面喊住她道:“是不是因為煙兒那些錯事惹老夫人惱恨,所以老夫人才把我的首飾全收走了?”
許夫人已走到門口,聞言停住腳步,側著臉,沉吟良久,道:“老夫人向來不是小氣的人,怎會跟個孩子計較?又豈會為那些過錯收了賞給你的珠寶首飾?”
凝煙聰慧,忙擦了眼淚追問道:“那又是為何?”
許夫人笑笑,道:“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凝煙知她不肯說,也不強問,抱歉道:“伯母特特的跑來送了這許多金飾給煙兒,卻連口茶水也沒喝就要走,叫煙兒如何安心?”
許夫人轉身淡淡一笑,道:“你并非心善之人,我這么做只是想要你放過諼兒罷了,一則她是我的女兒,我不忍她被人無端陷害,二則——”她意味深長上下打量了一遍凝煙:“你也斗不過她。”話畢,留下凝煙杵在原地,款款而去。
凝煙站了會子,轉身來到梳妝臺前,看著滿滿一盒金飾,雖不及自己原有的百分之一多,但有總勝于無,心塞的癥狀減了不少。
她一件件拿起來看,嘴角擒著一個冷酷的笑:“就這點東西想要我罷手?許夫人,你夢沒睡醒吧!我斗不過你那寶貝女兒?”她冷笑了幾聲,眼里冒出兇戾的光,“就憑她今日推老娘入火坑,老娘也要拚此一生斗死她!”
又想起許夫人臨走的話,明明意指自己的珠寶被沒收另有原因,而香草似乎是知情的,她卻不肯說。
恰香草奉了茶進來,見凝煙臉色難看,陪著笑解釋道:“不是奴婢做事遲滯,等夫人走了才知進茶,實在是紅梅姐姐守在門口不讓進,大概是夫人有機密事要跟小姐說,怕奴婢們打擾吧”說著,將茶遞與凝煙。
凝煙接過茶來,防備的上下打量了香草一眼,問:“姐姐,你可還對我忠心?”
香草一愣,小姐怎么突然這么問,忙訕笑著道:“小姐這話說的,自奴婢服侍小姐那日起,就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又怎么會不忠心于小姐?”
凝煙假笑道:“這就好,”她抬起雙眸,犀利地盯著琥珀,聲音里含著幾許冷酷:“我且問你,老夫人為何收走我的首飾?——你若說實話呢,我就相信你對我是忠心耿耿的,否則——”她拉長聲音似笑非笑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心里想什么?”
香草心一寒,自己對小姐這般掏心掏肺,竟惹小姐猜疑,怪道寶珠瑞珠都說小姐為人虛假,除了她自己她誰也不信!
當下說道:“不是奴婢不說,說出來只怕又是一場鬧騰。”
凝煙道:“鬧騰不鬧騰是我的事,你盡管講。”
香草只得把曾氏懷疑老夫人給凝煙假首飾若老夫人動怒的一段和盤說了出來,凝煙咬唇不語。
送走許夫人,程氏立刻趕到凝煙的閨房想問問凝煙夫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了?還是有什么別的好處給凝煙?應該是后者,闔府上下誰不知夫人最是憐貧惜老的,她又怎忍心看著凝煙如此落魄!
家吉也尾隨其后,想跟去看有沒有什么撈頭,幾天沒進賭場又沒嫖,渾身難受的緊!
凝煙主仆二人見她母子兩進來,立刻噤了聲。
香草看了家吉一眼,臉一紅,低下頭來,道:“奴婢去準備茶水。”說罷,匆匆出門。
經過門口的時候,家吉偷偷擰了她屁股一把,香草羞不可當,奪門而逃,只希望剛才那一幕沒被人看到。
程氏背對著門,自然不曾注意,凝煙正對著門,一切盡收眼底,她內心詫異,卻只當沒看見。
程氏視線一掃,看見梳妝臺上整整一盒金首飾,高興地疾步了過來,兩眼放光地摩娑著那些金飾,驚喜地問道:“這些是許夫人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