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嬌

第一百零二章 賣發

若諼聽著新鮮,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吆喝收長頭發的,問琥珀:“那個貨郎收長頭發干嘛?”

琥珀正吃得滿嘴冒油、不亦樂乎。

她將嘴里的肉吞下去,方才答道:“小姐是候門千金,當然不知。這些貨郎收長發是為了賣給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用來夾在自己的真發里,梳高聳入云的發髻用的。”

若諼恍然大悟,難怪曾經看見有的貴婦頭發又多又厚,盤在頭上層層疊疊,好是好看,只是覺得沉甸甸壓著慌。

她當時還想,怎么有人會有這么多頭發,太不科學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有假發參雜在里面。

若諼正欲轉身離開,街道旁,一扇破敗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粗布補丁衣群的貧寒少女從一個黑洞一樣的低矮屋子里走了出來,怯怯地喊:“貨郎!我要賣頭發!”

若諼心想,還真有人賣頭發,一時好奇,和琥珀兩人蹲在一個隱蔽的旮旯處,邊吃羊肉串邊看是怎么買賣頭發,有種前世坐在家里邊吃零食邊看綜藝節目的即視感。

一個皮膚曬成古銅色的中年漢子挑著晃悠悠一上一下沉重的擔子,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過來。

少女扶著沒有刷漆的門框,低頭垂眸小聲問:“我這一頭長發可以賣多少銀子?”

貨郎放下擔子,仔細看了看少女為了賣頭發特意披著的烏溜溜的如黑緞子般的長發,伸出了三個手指。

少女大喜,興奮地臉通紅,叫道:“三兩銀子!”

黑洞一般的屋子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仿佛在凄涼地應和著少女令人心疼的喜悅。

貨郎笑道:“姑娘,你說笑了,你的長發只值三吊錢。”

貨郎的話如一桶冷水兜頭而下,少女臉上一滯,顧不得羞怯、難堪,急急道:“我的頭發這么長這么黑,又這么柔順,怎么只值三吊錢?”

貨郎叫苦道:“市場行情就是如此,你一把長發又不出本錢,賣與我,現得了錢,我還要愁賣出去呢。”

少女爭辯道:“雖不出本錢,可長成這么長要好幾年,并且為了發質好,每次采了桑葉煎了水洗頭,也是費功夫的。”

貨郎嘆息道:“我不過小本生意,也只出的起這個價,姑娘嫌價低,我也無法。”說罷,挑起擔子就要走。

少女一把抓住貨郎的擔繩,紅著眼哀求道:“大叔,我哥哥病重,我現急著要錢給他抓藥,三吊錢太少,連藥都抓不回,求大叔多給點。”

貨郎看來也是個好心人,長嘆一聲,道:“看姑娘說的可憐,我就加20文吧,再不能多了。”

少女千恩萬謝。

貨郎從擔子里拿了剪刀將少女的頭發剪下,給了錢,挑著擔子離開。

若諼看了心里澀澀的難受,少女家貧,戴不起花兒,唯一可以臭美一下的大概也就這么一頭秀發了,現在又迫不得已賣了,端的是可憐!

少女的頭發被剪短到連扎都扎不起來,她怕人看見自己難看的模樣,忙縮進了屋里,將門關的嚴嚴的,等再走出屋子時,頭上包了一塊褪了色的花布,低著頭,匆匆向藥鋪走去。

若諼見狀,正要吩咐琥珀,就聽琥珀壓低聲音疑惑道:“香草怎么在那里。”

若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香草躲在墻角盯著貨郎。

若諼“咦?”了一聲。

琥珀雖然專注吃,卻對自家小姐還是添加關注了的,聞聲,問道:“小姐,怎么了?香草要跟貨郎私奔?”

若諼道:“你想多了。你再看看香草。”

琥珀照若諼說的做了,不解道:“沒發現不對勁呀。”但忽然之間意識到什么,又看了香草一眼,驚訝道:“呀,她頭部受傷了!”

若諼盯著香草頭上的繃帶問:“你說——她腦袋為什么會受傷?”

“自己走路不長眼,跌破了頭?還是被凝煙那個賤人虐待打破了頭?”琥珀不走心,胡亂猜測道。

若諼道:“如果真是被凝煙打破的,凝煙為何要打她?”略一思索,得出了答案:“莫非是你假冒香草揭發她兄妹兩的事情敗露了?所以凝煙以為香草是內鬼,把她打成這樣了?”

又一想:“不對呀,依照凝煙兄妹殘暴的性格,如果認定了香草是內鬼,一定會直接活活打死,哪還會容她帶著傷出門逛?”

琥珀用胳膊碰碰她,小聲道:“小姐,香草好像往我們這里來了。”

若諼抬眸,見香草在離她倆藏身處十幾步的地方,沖著貨郎喊:“大叔請留步!”

貨郎停下來,回頭問:“姑娘你也要賣頭發?”

香草窘迫地點了點頭,問:“值多少錢?”

貨郎好笑道:“姑娘總要把頭發披散了,我才好估價呀?”

香草只得忍著羞恥將頭發解了。

貨郎細細地看了,道:“兩吊半錢。”

香草急了:“怎么就值兩吊半?大叔剛才收人家的可是三吊錢!大叔可不能看人打發!”

她最后一句話,貨郎聽著很不舒服,臉色也暗沉了些,道:“我做生意從來童叟無欺,姑娘的頭長既沒方才那位姑娘的長,又沒她濃厚,我如果三吊錢收了,只怕虧的連褲子都沒的穿。”

說罷要走,香草忙在后說道:“兩吊半就兩吊半吧。”

貨郎方止了步,將擔子放下,拿了剪子要剪香草的頭發。

香草小退了一步,囁嚅道:“大叔再加幾文錢吧。”

貨郎知她是個精明的,暗中偷看了他與別人的交易,再才露面。

他臉上無一絲笑容,上下打量香草道:“看姑娘衣著,雖是粗布,卻有八成新,耳上、腕子全是銀飾,不像是家貧,又沒個生病的哥哥,怎要求人施舍幾文?

只可惜我也是討口飯吃的窮人,哪里施舍的起?

姑娘若想不勞而獲,前面不遠處有個酒肆,姑娘上那兒討去。”

一席話說的香草面紅耳赤,進退不得,只得訕訕道:“大叔不肯就算了,何苦挖苦人?——就依了大叔的價吧。”

待拿了錢,香草摸了摸自己的短發,匆匆離去。

若諼對琥珀道:“姐姐跟蹤香草,看她得了錢要干嘛去。”

琥珀問道:“那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