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諼語調驟然變的冷淡:“是誰的衣服自然不關我的事,我本見你可憐,所以關心一下,你既不領情,我也犯不上紆尊降貴。”說罷拂袖欲走。
香草怔了一瞬,狠狠將洗衣杵一摔,嚯地起身,沖著若諼的背影悲憤道:“諼小姐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跟我家小姐中毒八成是你設的計吧!”
若諼輕盈地轉身,挑眉嘲弄戲謔地直視著香草的眼睛,反問道:“那我中毒又是拜誰所賜?聽說有人為了毒死我,無所不用其極,竟犧牲自己的身子給那樣一個猥瑣的男子陪睡,想想都令人發指!”
香草全身火燒般滾燙,瞠目結舌,無地自容。
琥珀在心里暗暗拍手叫好,打蛇就要打七寸!
若諼肅著臉譏誚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前心腸并非這么狠毒,跟了你家小姐這么多年,也變得壞心爛肝了,只知道指責別人對自己不好,卻從不提自己是如何傷害她人的!
至于說到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家小姐最會這招了,嘴上說的感人肺腑,行事卻是該遭雷劈!
她但凡有點人性,就不該唆使你拿身子去套牢旺財替她賣命,你身子既污,以后如何嫁人?”
香草囁嚅道:“小姐說……她會讓祥公子娶我的!”
若諼冷笑:“小姐說、小姐說!你還真是聽你家小姐的話呀!
你家小姐叫我傳話給你,叫你去吃,屎,你趕緊去呀!
別有朝一日,你家小姐用完了你,把你賣入娼門,你還喜滋滋的替她數錢!”
她鄙薄地上下打量著香草:“你的祥公子一心想為官為宰,以后怎會娶你這殘花敗柳之身為妻!
別說你了,就是曉琴他也不是真心待她,只是為了不讓她告得他身敗名裂而迫不得已娶了她!”
若諼忽伸手捉住香草的下巴,她雖然只將近十歲,可每日營養充足,再加上這一世的遺傳基因又好,身高與香草矮不了多少,只是身子單薄罷了。
她強迫香草與她對視:“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昨兒夜里你家小姐就已弄到了解藥服下,她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香草煞白著臉看著若諼。
昨晚自從中了毒之后,她就心神不寧,根本睡不著,所以凝煙夜里偷偷溜出去她是知道的,只不敢跟蹤罷了,就一直守在院門口等著。
凝煙一回來,她就大著膽子質問她去哪了,原以為小姐會像以前一樣耍心機、撒謊,誰知凝煙哭喪看臉告訴她,說她去要解藥,卻不防被人打了劫,她在路上左思右想,打劫之人肯定是若諼派來的,她就是不想要她們得到解藥,就是想要她倆死!
現在聽了若諼的話,香草只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不知道自家小姐和諼小姐哪個說的是真話,因此只呆呆看著若諼。
若諼松開她的下巴,從荷包里拿出一粒藥丸一樣的東西,遞給她:“這就是解藥。”
香草將信將疑地接過來,暗想,若這解藥是真的,那么昨夜小姐就沒騙自己,的確有人把她要到的解藥搶走了。
她遲疑著道:“諼小姐,再賞奴婢一粒解藥。”
若諼詫異道:“一粒解藥就可以解毒了,你為何還要?”
香草小心翼翼道:“奴婢替我家小姐要一粒……”
若諼盯著她看了很久,冷笑了幾聲:“你可對你小姐真是忠心啊!”收了笑,正色道:“我再跟你說一遍,你家小姐早就弄到解藥解了毒,我現在給你的,是我自己配出的解藥方子。”
這時,若諼聽到一聲布谷鳥叫。
已是深秋,哪來的布谷鳥?
若諼會意,從荷包里拿出好幾錠銀子來,捧到香草面前,語氣冰冷如嚴冬的霜雪:“我本來看你可憐,打算拿出幾錠銀子來資助你離開凝煙一家人,免遭欺凌利用,過自己的新生活,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不如把這銀子捐給我沿途碰到的窮人!”說罷,忽然背對著身后的樹林,重又把那幾錠銀子裝進荷包里,調轉身就走,琥珀忙跟著。
子辰一直在不遠處警戒,早就發現了鬼鬼祟祟而來,躲在樹后的凝煙,卻只做不知。
三人上了馬車離開了。
香草盯著手里的那粒藥丸發愣,在心里思忖了一番,反正自己已是將死之人,就算這粒是毒藥也無所謂,于是心一橫,將那粒藥丸送進嘴里,吞了下去,然后轉身蹲下來,繼續洗衣服。
這些衣物全是程氏收的那些買不起仆人或仆人不夠用的小康人家的衣服,叫她洗了賺錢。
小山一樣的衣服洗了近一個時辰才洗完——不洗干凈是拿不到工錢的,所以馬虎不得。
香草累得直不起腰來,試著站了幾次才站了起來,用手捶了捶后腰,才用木盆端著沉重的濕衣服回到了芷晴苑。
一進院門就見凝煙披散著一頭剛洗過的烏黑油亮的長發,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陰鷙地盯著她。
香草最怕她這種眼神,總有種被惡魔盯上的感覺,忙躲閃著避開她的目光,背對著她站在院子里拉的繩子底下晾衣裳。
她這樣的神情舉止落到凝煙眼里全成了心虛的罪證。
剛才拾葉摘了桑葉回來給她洗頭用,說看見若諼的馬車停在芷晴苑附近,她就納悶,她的馬車怎會出現在她家附近?
因此出了院門,四下張望,到處都不見若諼那個小賤人的身影,心中越發懷疑若諼出現在她家附近一定是有目的的,在心里細想了一回,除了家祥和父親不在家,在院外的就只香草一人。
凝煙自己愛算計人,以為別人都與她一樣心機重,立刻就把若諼和香草聯系在一起,急急忙忙向池塘方向跑去。
隔著老遠一段距離,她就看見香草在和若諼說話,可惜隔的太遠,聽不見,于是她偷偷地靠近,卻突然發現子辰正在警戒,嚇得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好躲在一棵大樹后偷看,親見若諼掏出白花花、明晃晃好幾錠銀子來。
她正看得全神貫注,若諼忽然用背擋住她和香草,待轉過身走時,她手里已沒了那幾錠銀子,想必是給了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