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姨娘的錢又是從何而來?陳家早就敗了,陳姨娘沒有娘家也沒有嫁妝,根本沒有進項。他偏愛陳姨娘和蘇如碧,念著她們娘倆每月只能拿姨娘和庶女的月例,私下常添補給她們一些銀兩,好讓她們手頭上能寬松一二。但就算她們這十六年來一文也不花,也是不可能存下這么一大筆錢的。
屋外流云脆生生的聲音又傳了進來:“老爺,大老爺那邊派人來了。”
蘇林出來,蘇海的貼身長隨過來附在耳邊將花房那邊供出陳姨娘的事告訴了他。蘇海腳下一軟,退了兩步,靠在欄柱上才穩住了身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曉陳姨娘在這件事中插了手,卻一直以為只是被母親所逼的。現在事實卻告訴他,陳姨娘早就從幾個月前就在計劃著這些事了。
蘇林開始茫然了,睡在他身邊十六年的女人,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她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單純,她很有可能做過許多他從沒相信過的事。如吳氏曾說是她故意混稀了兩個剛出生的孩子,指控她給五姐兒下毒……很有可能這一切都是真的。
還有那些錢,還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手段從何處得來的。
人就是這樣,信任的時候說什么都會相信。一但起了疑心,就處處都是不信了的。
蘇如碧絕對想不到,她從趙書涵那里要來的收買人心的錢,反而會成為引起蘇林的疑慮,磨滅了蘇林對陳姨娘最后的溫情。
蘇林定了定神,轉身進屋,滿地的銀票已經被流云揀了起來,整齊地擺在吳氏旁邊的桌上,他瞅了一眼,嫌棄的移開了目光。
吳氏看了蘇林一眼,沒等他說話,冷笑了兩聲:“她本事大著呢,一個足不出戶的姑娘家不止有這些銀錢,還有這些首飾。”她將蘇如碧的首飾盒打開,將里面的首飾全部都倒在桌上,揀出那個金鑲玉鐲和一對嘴叼藍寶的金鳳釵丟在蘇林面前:“老爺自己睜大眼睛瞧瞧,里面還刻著字。要不是我也沒有這貴重的首飾,只怕你會懷疑是我栽贓她的了。”
蘇林拿起金鑲玉鐲,鐲子入手冰涼,金絲細膩,玉質鮮亮,明眼人都瞧得出非同凡品。他狐疑在在鐲子里側看到“如碧,我的愛”五個字時,氣得差點沒兩眼一黑。
他最滿意的女兒,如珍似寶的寵著,從小詩詞書畫的教著,甚至比兩個嫡女還得他看重。這個女兒竟然與大姐兒一樣,與人有私!
蘇林眼神冰冷,要是蘇如碧在他面前,他能一腳踹死以證自己家風。
吳氏斜看著蘇林的側臉,心里冷笑,再被他寵愛的女兒只怕也沒有他的臉面重要,更別提什么愛啊,親情的,時至今日,這道理她才悟過來。
今天所有的打擊比蘇林這一生還要來得嚴重,今天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能狠心以巫咒對付親孫女兒,知道他的愛妾背著她私藏了大筆錢財(這是他的誤會),知道他精心教養的女兒與外男有私情。這三個知道像三個炸雷同時炸到了他的頭上,反而讓蘇林有些清明了。他院子里所有的禍源好像就來源與他對陳姨娘的寵愛,對六姐兒的偏心。
他思慮極快,沉吟片刻,便最后宣判道:“這所有的銀票首飾你都收好,那兩件刻了字的毀掉,從今天起,我將六姐兒交給你管教,以后她的婚事也由你做主。”
吳氏待他出去了也沒回神,銀票歸她了,蘇如碧還交給她管教?太陽沒從西邊出吧。不過,這樣也太好了,她要好好的回報這些年陳姨娘與蘇如碧給她的郁氣。
不過,話還得說在前頭:“老爺別前**給我管教,她后頭一告狀,就讓我里外不是人。至于六姐兒的婚事,我哪里能操得了心,別到時候出力討好還落得一身埋怨。”
蘇林被她幾句話頂得臉都快掛不住了,一拂袖子:“你是嫡母,管教她,替她訂門親事,誰敢說你的不是。”
吳氏悶哼了兩聲:“老爺可要記得這話,別回頭有人哭兩聲就全忘了。”
蘇林恨恨的轉身出去了,一肚子的氣又盡數記在了陳姨娘與蘇如碧的頭上。
蘇如碧站在破舊的院子里,看著只留在身邊的三四個丫頭婆子,以及縮水嚴重的財物首飾,她的心涼颼颼的。
“我要去見祖母。”蘇如碧無法忍受了。
流云眼皮都沒眨一下:“六姑娘不知道老夫人病了嗎,老太爺吩咐了,不能打擾。”
蘇如碧哪肯罷休:“那我要見父親。”
流云也沒阻止:“六姑娘去吧。”
蘇如碧氣沖沖的帶著碧枝到蘇林的書房,她還沒來得及告狀就被蘇林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最后蘇林還道:“你姨娘也惹了病,已經被送到莊子上去了。以后你就安安份份的呆在院子里,少出來招三惹四的,年后就給你尋個人家。”
蘇如碧有一種被天打雷劈了的感覺。她知道現在府內的形勢是祖母與陳姨娘的反擊再一次失敗了。祖母被拘了起來,陳姨娘被送走,只怕是徹底沒有翻身之地。
可是她與這事一點關系也沒有,父親不會因為她失了祖母的庇護,沒了親娘而對她再憐愛幾分嗎。為什么父親會對她灰了心,還將她交給了吳氏管教,甚至連她的婚事也交給了吳氏。
到了吳氏的手上,她還能討得什么好?
蘇如碧啪地跪下了,淚眼迷蒙,顫聲喊著:“父親,您也不喜歡人這個女兒了嗎,夫人一直不喜歡我,將我交到夫人管教,由夫人替我逃選夫婿,她還不將我做賤死,隨便嫁到哪個破落戶里去。”
如果這番哭訴在今天以前,蘇林可能還對她憐愛萬分,可剛剛吳氏甩出來的銀票和兩件首飾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對蘇如碧再多的疼愛都不如他的臉面重要。
蘇林一甩手,將金鑲玉鐲和金鳳釵甩到她面前:“打小起,我就痛惜你,怕你在夫人面前受挫磨,也想著養在老夫人面前你得個好名兒。誰知哄著老夫人心軟,對你寬松一二,背著人做下這種丑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