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夜風微涼。
柳嫣被秋風凍了凍,忍不住緊了緊被子,循著往日的溫暖挪了挪,卻覺得哪里不對勁,感覺旁邊空空的。
伸手一摸,床鋪居然是涼的。
涼的?蘇熠軒不在嗎。
不由自主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仔細一瞧,居然當真一個人都沒有!
蘇熠軒不在!
柳嫣坐起身,在房間內看了看,一個人都沒有,床鋪是冷的,他顯然早就不在這了。
什么時候出去的?她居然未曾發現。
這大半夜的又做什么去了?
呂志陽被人抓住了肩膀,一下僵在原地,暗道,莫非剛剛柳府的騷亂是為了引他出來嗎?可剛剛在府里他為何不抓他,一定要等到現在?
呂志陽打定了主意若是被人問起便裝傻充愣,只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已經離開了,只要他不認,他們也拿他沒辦法。
回首一瞧,又是一愣:“怎么是你。”
“若不是我,你就死定了!”蘇熠軒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指了指一旁的馬車,示意他上馬車。
呂志陽上了馬車,這才問:“剛剛那蟊賊是你的人,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
“柳府的動靜怎么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先前他藥鋪的伙計來找他,說呂志陽喝酒喝到一般沒了影,他找遍了藥鋪也沒找到他,又怕他跑出來因為宵禁而被抓,這才找他幫忙尋找。
恰逢有暗衛來報,柳府出了事,好像是有個蟊賊進了柳大小姐的房間。
他雖不知道這個人是否是他,抱著試試的心態讓暗衛引開了守衛,想不到等了片刻,他果真從柳府出來了。
這個人看上去正正經經的,凈喜歡做些驚世駭俗的事情。
“那你也知道……”
“知道,柳卿,柳大小姐,眼光不錯。”蘇熠軒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壓壓驚。”
呂志陽一口飲盡,臉色赧然,怎么跟他說話感覺那么別扭。
“你別明嘲暗諷的,聽著別扭。”
“你聽著別扭?可不曉得我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時更加別扭,你是何時與柳大小姐扯上干系的,從實招來。”
“你別一口一個柳大小姐,若是被人聽去就糟了。”
蘇熠軒諷刺一笑:“被人聽一聽就糟了?可不知你做的這件事若是被人看到那才是真的糟了!”
“平時看著斯文,不想是個斯文敗類,大半夜闖人家閨房,居然做這種采花賊的勾當!”蘇熠軒笑著揶揄他。
呂志陽的臉都黑了:“你還敢說我,你當初不也一樣嗎?”
嗯?還敢回嘴了?
蘇熠軒微微一笑:“我與你可不一樣,我雖是梁上君子,但沒被人發現。”
呂志陽氣悶,卻反駁不得,想到柳卿又有些氣餒。
“你當真喜歡柳大……”被呂志陽瞪了一眼之后,蘇熠軒改口:“喜歡她?”
呂志陽點頭。
蘇熠軒嘆了一口氣:“她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你喜歡她,原也無可厚非,但你恐怕不曉得,柳夫人的意思吧?”
“柳夫人的意思?”
“柳夫人是希望柳卿入宮的,你知道嗎?”
呂志陽心頭一凜,原是這樣,難怪她一直不說為什么卻一定要決絕斷情,那她是……是貪圖那些榮華富貴嗎?
呂志陽的心涼到了極點:“你的意思是,她貪戀那些榮華,所以才不愿和我在一起?”
“我可沒這樣說。”蘇熠軒輕輕嘆息一聲:“嫣兒曾經告訴我,柳卿似乎并不愿意進宮,但這只是她的猜測,柳卿卻沒有承認,怎么?難道在你眼里,柳卿是貪戀榮華之人?”
呂志陽慌忙搖頭:“當然不是!可是……可是她為什么……”
莫非……莫非是怕會連累他么?
蘇熠軒看他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也許正是你想的那樣。”
心頭微微一松,這個傻姑娘,她不知道么,只要她愿意,他的命都可以不要的。
“她真傻,我不怕的。”
“可我認為并不是只有你的原因,還有柳家。”蘇熠軒不忍好友難過,但是又不得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柳卿是一個識大體的人,她很懂規矩,卻也被規矩所限,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在她眼里只怕柳家的名聲要比你重要一些。”
呂志陽一時無聲,的確,若她是個任性的女子,只怕不會聽從家人的安排,可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卻是斷絕與他的來往,可見她的確是個顧著家族顏面的姑娘。
“那我……”
“要么為了彼此的顏面,斷絕這件事,要么帶她私奔,不過……就柳家的勢力來說,你們跑不掉的。”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夫,在他們的眼中便如螻蟻一般。
若柳家當真想對他動手,只需要動動手指,他就逃不掉。
呂志陽沒了聲息,又抬眸看了看他:“你也沒辦法嗎?”
蘇熠軒這個人一向足智多謀,若是他只怕有兩全之法。
“我幫你……嫣兒會殺了我的。”蘇熠軒有些為難,柳嫣是個很在乎自己家人的人,如果知道他暗地里幫著呂志陽,只怕不會輕易放過他。
“可……可我是為了她姐姐啊。”
“如果她知道你夜闖她姐姐的閨房,更不會放過你。”
“這……”呂志陽為難了,他對柳嫣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那是蘇熠軒的心上人,為了耍太子可以吃苦藥把自己弄病,是個對自己下手都非常狠的姑娘。
對自己下得去手的人,對他人也不會手下留情,他還真吃不準這柳嫣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不過話說回來,你與她……沒有做什么逾矩之事吧?”
逾矩?躺一個床上算不算?
蘇熠軒瞧他臉色有異,驚道:“莫非你和她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當然沒有!”呂志陽慌忙否認:“我和她怎么會做那種事,你別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反應真是劇烈。
蘇熠軒笑了笑:“你還知道分寸就好,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你當真……不能幫我?”
“這件事急不得,日后再說吧。”
馬車一震,停了下來:“少爺,到了。”
“下車吧,我這次可是瞞著嫣兒跑出來的,若是被她發現了說不定要如何質問我呢。你下次再喝醉了可別四處跑,再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有了夫人就忘了兄弟!哼!”呂志陽氣憤下了車。
蘇熠軒也不惱,笑了笑:“回府。”
摸黑回到家,柳嫣依舊側躺著睡著,湊近了瞧了瞧,她呼吸均勻,應該一直沒醒才是。
蘇熠軒松了一口氣,脫去衣服上床,剛剛躺下來,柳嫣就翻了個身,鉆進了他的懷里。
蘇熠軒嚇了一跳,還以為她醒過來了,定睛一看,的確沒有蘇醒的跡象,放了心,抱著她安心睡了。
柳嫣氣的要死,自她醒來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回來,這大半夜的身上涼如冰,顯然是在外面待著來著,不曉得又去了哪里鬼混。
先前他出門還知道告訴她一聲,如今可是膽子大了,大半夜偷跑,若她不管管,他下次是否準備天亮再回來!
又在他懷里蹭了蹭,柳嫣張開小嘴,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蘇熠軒將將要睡著,一下疼醒了,垂眸一瞧,她依舊睡著,好像從未醒來的樣子。
剛剛是他的錯覺嗎?可是胸口真的很疼……
沒想到這丫頭還有睡覺咬人的習慣!
豈止,她還有踹人的習慣呢!
蘇熠軒腿一疼,差點被她一腳踹下床。
平日里也不見她睡覺睡個全武行出來,他確定,她絕對醒著。
正欲對她做些什么,柳嫣翻了個身,吧嗒吧嗒嘴嘟噥道:“我的小籠包,誰也不許搶。”
不曉得她是真的睡著了還是裝的。
蘇熠軒仔細的看了看,一時也不忍心打擾她,姑且認為她睡著了吧。
“夫人昨夜睡的好嗎?”清早,蘇熠軒笑的很溫柔。
柳嫣搖了搖頭,不悅道:“不太好,夢到有人搶我的小籠包,害我都沒吃飽。”
千千忙捧了小籠包端上來:“難怪少爺讓奴婢一早去買些小籠包回來,原是少奶奶想了。”
柳嫣看著桌上擺著的小籠包,有些無語。
雖然昨夜氣的夠嗆,但是瞧見他如此的識趣,反倒讓她哭笑不得,難不成就這樣原諒他?
斜睨他一眼,蘇熠軒夾了小籠包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嘗一嘗,我讓千千特意去城西那家買的,你之前不是很喜歡那一家的小籠包嗎?”
柳嫣嘗了一口,小籠包居然還有些燙口呢,真是難為千千了。
“多謝夫君。”
“夫人開心就好。”
半上午的時候,蘇熠軒出了門,柳嫣讓棲棲叫了福安過來。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福安樂呵呵的問,一臉的忠厚老實。
但是柳嫣知道,這個看上去忠厚老實的福安也有不老實的時候,也不著急叫他起來,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問:“夫君昨夜去了哪?”
福安微微一愣,一時迷惑:“夫人這話什么意思啊?”
“不要跟我裝傻,我當然知道他昨夜不在才來問你的。”柳嫣直接開門見山,盡量表現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樣。
福安是個嘴笨的,人也比較老實,偶爾有不老實的時候也是被蘇熠軒指使的,今兒原也是被他有意留下的,原是想著來個一問三不知,誰知道少奶奶這問法,直接給問懵了。
“這……”
“他昨夜究竟去了哪?”柳嫣一拍桌子,拍的自己小手生疼,卻還要強迫自己裝出威嚴的樣子來。
“是,昨兒藥鋪的人來傳話,呂公子丟了,少爺去找了。”
呂公子丟了?
柳嫣不敢置信,他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會丟了?
福安知道她不信,慌忙補充道:“呂公子近日心情不好,所以多喝了兩杯酒,不想發起酒瘋就給跑了,藥鋪的人遍尋不到,又怕被巡夜的士兵抓走,所以才來找少爺的。”
“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了!呂公子在一個乞丐窩睡著了。”
福安這話真假參半,柳嫣自然無從分辨,想了想道:“那你去瞧瞧,看看呂大夫今兒是否醒酒了,我想叫他過來幫太奶奶瞧瞧身子。”
“是!”福安慌忙應了,一溜小跑的走了。
“小姐如果想知道,為何不直接問姑爺呢,這樣問,若是被姑爺知道了只怕不好吧?”珠兒有些不解的問。
柳嫣百無聊賴的把玩著帕子,:“我問他,他也不會說實話,縱然是福安的話只怕也未必真實。”
“那小姐叫呂大夫來是為了證實?”
柳嫣搖搖頭:“不,我是真的想讓他幫忙瞧瞧太奶奶,你去看看千千做的粥好了沒,咱們去看看太奶奶。”
看小姐這態度好像沒有怪罪姑爺,既然不怪罪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珠兒不明白,卻也不敢去深究,轉身去了廚房。
柳嫣換了一身衣服,再出門的時候,福安已經回來。
“少奶奶,呂大夫宿醉未醒,說是上午不出診,要下午才能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福安自掩玉園出來,拍了拍自己亂跳的胸口,少爺跟少奶奶這是干啥啊?斗智斗勇嗎?不過受苦受累的為什么都是他呢!
再說,這事也沒必要瞞著少奶奶吧,少爺又不是干什么壞事去了,至于這樣么?
剛剛走出幾步就被人攔了去了,福安定睛一看,居然是云俏。
“你來這干什么?”自從上次云俏被轟出掩玉園之后,福安就多少有些不樂意見到她。
“這一大早,你就跑前跑后,干什么呢?難不成是少奶奶折騰你了?”
福安翻了個白眼,十分不悅的道:“少奶奶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你可不能胡說八道!”
宅心仁厚?云俏諷刺的笑了笑,在她看來這應該叫心機深重才是,一來到蘇家便開始四處籠絡人心,先是夫人老夫人,接下來不曉得又是誰。
“我只是好奇問問,對了,昨夜少爺做什么去了,怎么會半夜出門?”
剛打聽完少奶奶又來打聽少爺?怎么閑事那么多。
“你嘴怎么那么碎?少爺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干系?”福安哼了一聲,邁步走了。
“你……”云俏氣悶,只能跺了跺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