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

278: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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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為人,他聽過不少甜言蜜語。

有奉承的話音,亦有各種誓言。

白從簡從未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其一是因為這些話對他而言,太多是謊言。

其二,是這些話根本太過于隨意。

他曾以為自己的心約摸是被什么凍結住了,再也不會消融。

可是……他卻太高估自己了。

是啊,懷里嬌小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是要和他走完這一生的人。

兩世的年紀加起來,都已經是個老人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依舊被她的話語驚的失神。

“我心疼你,不是因為可憐。”有些話前世她講不出來,在遇見梅錦雪后蕭子魚恍然大悟,如果她不開口,那么白從簡怎么會知道她的心意?

她的力氣極大,抓著白從簡的衣衫,“你很好。”

半掩的窗戶,從外吹進來一股涼風,白日里的熱氣早已經散去,留下的只有一股股的寒意。

平日里畏寒的她,第一次覺得這深夜并不寒冷。

半餉后,白從簡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一股淡淡是濕潤。

他心里一驚,想要推開蕭子魚端詳她的面容,卻被蕭子魚繼續抓住衣袂,她的聲音沙啞,“我沒事,別看,別看。”

即使她失態了,卻依舊乖巧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一個溫順的小獸一樣,只敢將頭埋在他的懷里。她越是懂事,他的心里就越是難受。

什么保持距離?

什么還未成親?

他們前世本就是夫妻,他有何必偽做君子。

他立即狠狠的抱住了懷里的女子,動作輕柔又帶著幾分安撫。

“你這是怎么了?”他將下巴放在蕭子魚的頭上,聲音溫和,“是不是今日還未出氣?不如,我拿短劍再讓你砍幾劍?”

下一刻,白從簡感覺到懷里的女子身子一僵。

“你若是動手,我一定不會反抗,也不會動的。”白從簡繼續喃喃地說,“只要你高興,我為你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蕭子魚的頭又往下低了一些。

“其實在圍場的時候我就在想,若是依照你從前的脾氣,你應該不是想折斷那劍,而是該來砍我了。”白從簡淡淡一笑,“我記得前世你就曾拿鞭子……”

蕭子魚抬起頭,將食指放在白從簡唇上,“不是的,我沒生你的氣,我怎么會生你的氣。”

她怎么舍得生他的氣。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對她事事照顧周到。

尤其是前世,她脾氣壞透了的那幾年,他也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的樣子。

這樣的人,她怎么舍得讓他為難?

所以,她在聽梅錦雪說起這個郡主的時候,心里的確又那么一絲不悅,后來即使再不高興,也只是對自己生氣。

她知道,這個人太過于遷就她。

她何德何能?

前世,她也曾因為一個公主走近白從簡生氣,那時曾有人說,她應該大度。白從簡是白家庶枝唯一的血脈,她身為妻子理應大度、包容,若是白從簡有喜歡的人,她就應該早點將這個人帶進府內。只是那個人是公主,自然也不愿意為妾……

那時,蕭子魚唯一的想法便是,這些人是讓她大度的讓出正妻之位。

她也曾告訴自己,要大度大度……可到了后面,她在看見公主送來的拜帖后,直接拿鞭子打爛了桌子。

她才不大度!

去他們大爺的大度!

她怎么大度的起來!

只是,對方畢竟是公主,她心里有怨氣也不好對著那個公主撒,只是當夜在白從簡來找她的時候,她說要好白從簡比劃兩下。

十一十分震驚她的話語,立即想要勸她。

結果白從簡只是笑笑說,好啊。

那一場比劃,她沒贏,白從簡也沒輸。

他做的只是一直退讓,而她也沒有下重手。

直到后來,她又一次見到白從簡出手,才知道這個溫潤的人其實身手不比她差,而且劍用的行云流水。

這也是為何向來喜歡九節鞭的她,會在私下偷偷練劍的原因。

前世到了最后,她越恨白從簡,就越是壓迫自己學習劍術。

她從來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這里并不好,我們明日離開吧。”蕭子魚皺著眉頭,輕聲道,“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這里的青梅酒。”

她指尖傳來絲絲涼意,柔軟至極。

蕭子魚覺得這股涼意逐漸的轉換成了暖意,然后她的指尖感覺到了炙熱的氣息。

她抽回手,不敢去看白從簡的眼神。

白從簡瞇眼,唇畔含笑,“你還生氣?”

“沒有。”蕭子魚搖頭。

其實在處理感情上,她真不是什么聰明人。

她能做的,就是逃走。

哪怕活了兩世,她依舊是這樣。

“既然你沒有生我的氣,那么為什么要走呢?”白從簡笑的溫和,“而且,今天有人讓你不高興了,她理應和你賠禮道歉。”

“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讓你不高興的道理。”

“所以燕燕,不要逃。”

蕭子魚覺得自己被白從簡看的十分透徹,她在他面前似乎怎么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想法。即使如此,她依舊沒有反駁,因為她有點迷茫了,覺得方才的自己和白從簡,太過于曖昧。

她垂下雙手,等過了一會,才又聽見白從簡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武藝很好,尤其是九節鞭揮的不錯。不過,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的劍術居然一點也不差,而且……和我有那么一點相似。”

無論是姿態,還是出手的速度,她和動作和他一模一樣。

剛剛放松身子的蕭子魚,卻又因為白從簡的一句話,雙頰染上了紅暈。

這一夜,她用了不少青梅酒。

之前,不過是借酒消愁。

現在,心里卻覺得像是嘗了蜜一樣。

夜深了,白從簡才從蕭子魚的院子里走了出來,他親自吩咐初雪,蕭子魚用了酒之后,會嗜睡。所以明日,無論是誰來拜訪蕭子魚,都不要驚擾蕭子魚。

蕭子魚睡不好,一天都會覺得不舒服。

他吩咐的很仔細,連初雪都有些驚訝。

初雪也是剛知曉這些。

她從未見過蕭子魚飲酒后的模樣。

“小爺,奴婢知道了。”初雪回答。

白從簡微微頷首,然后從初雪的手里接過燈籠,又提著食盒立離開。

他剛走出遠門,遠處便看見一個暗暗的人影。

那個人像是要知道他來似的,立即走上前,淡淡地說,“白家哥哥。”

夜色下,她穿的單薄,像是一陣風就要吹走了似的。

即使燭火黯淡,那薄如蟬翼的紗衣,依舊遮不住她瑩白的膚色。

“我本以為,我要在這里等你一夜。”女子笑的嫵媚,“不過,你的確也如我所想。”

“你習慣了山珍海味,所以偶爾也想試試清粥小菜嗎?”女子的身上,似泛著淡淡的幽香,“不過清粥小菜,偶爾嘗嘗就好了,若是要嘗一輩子,便沒有意思了。”

白從簡的面色依舊不改,他對著眼前的女子說,“郡主心里想的是什么?”

永泰郡主被白從簡認出來,也不驚訝。

她今日回去后,想了許久。

其實這些年,她雖然曾聽人提起白從簡不近女色,可白從簡是個正常的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身邊,怎么可能一個女子都沒有。

雖然身子單薄,卻也不會不懂男女之情。

她回去之后想了許久,才覺得自己或許是聽說了太多關于白從簡的傳聞了,認為這個男人其實很難下手。但是,像元定帝那樣的男子,當年不也是被身邊的妃子們,迷的神魂顛倒。

永泰郡主有足夠的把握,能讓白從簡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我想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嗎?”永泰郡主莞爾,“你如果想要嘗清粥小菜,嘗幾日過過癮就好了,又何必整日留戀呢?”

“白家哥哥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心意吧?”永泰郡主又接近了一些,借著燭火光打量著白從簡。

眼前穿的整齊的少年,整個人似畫卷里踏出來的仙人似的,沒有什么煙火氣息。

他因為常年用藥的關系,身子泛著淡淡的藥香氣息,問著甚是舒服。

以前,她倒是很討厭藥味。

聞著就覺得反胃。

“我父親是王爺,是陛下的弟弟,而我……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永泰郡主低聲說,“如果你愿意回頭,我還會在原地等你,而且這次,我不會像上次一樣任性,會乖乖的陪著你。當然,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如果來日你又想嘗其他的菜肴,我也會幫你一把的。和我在一起,你不會用擔心,我動不動就動手,也不會毀壞你喜歡的劍。”

今日,蕭子魚毀壞的劍,是白從簡的寒光劍。

這把劍貴重的程度,堪比幾座城池。

蕭子魚的動作太過于任性。

永泰郡主不相信,白從簡真的不在意。

今晚,白從簡來找蕭子魚,她本以為白從簡會在蕭子魚的院子里一夜不曾離開,后來她又想起蕭子魚還未及笄,白從簡理應對這樣的女子沒什么興趣。

若是有,她也不介意。

她想要的是白從簡這個人,是白從簡的地位,而不是白從簡的心。

因為,她身邊的嬤嬤在幾個時辰前提起,說元定帝的情緒越來越怪異了,如今竟是誰也不想見。

如果元定帝大病駕崩,那么她父親的地位肯定不如以前。

永泰郡主不想自己過的卑微,所以需要一個人來給她榮華富貴的生活。

白從簡是最好的選擇。

“郡主要說的就是這些?”白從簡突然一笑。

永泰郡主抬起手想要搭上白從簡的肩膀,“如果你愿意,今晚我就陪你,我也愿意等你退親的……啊……”

她話還未說話,手腕便被從人后抓住。

那個人的力氣極大。

永泰郡主的手,始終未曾碰到白從簡。

她面色變得慘白,“是誰,放肆,放手!”

“小爺,是我的不是。”十一低頭,將永泰郡主往后一扯,“我不該離的太遠,讓臟東西礙了你的眼。”

他模樣恭謹,絲毫不將身后的永泰郡主放在眼里。

白從簡深情不改,“夜深了,燕燕也休息了,你帶她離開吧。還有,你讓人去請十三王爺過來,將這里的事情告訴他。”

白從簡說完,便離開了。

他的腳步輕盈,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永泰郡主。

永泰郡主咬住下唇,她對著身邊的十一吼,“大膽的東西,你放肆。”

“郡主還是小聲點好。”十一的語氣冰冷,“若是還想見到十三王爺,就跟菩薩祈禱,七小姐沒有被你吵醒。”

永泰郡主還想說什么,卻被人立即捂住了嘴。

第二日,蕭子魚起身后,窗外的天色已經一片大亮。

她揉著眼梳洗完畢,便看見初雪拿了一堆東西進來。

有上等的料子和金銀首飾。

蕭子魚挑眉,還未來得及詢問,梅錦雪便從外走了進來。

她嘖嘖了兩聲,“我還以為還要等你一會呢!”

今兒一早,晨曦還未露頭,梅錦雪便聽身邊的人說,十三王爺親自來行宮了。

她當時驚訝極了,以為十三王爺要來找蕭子魚的麻煩,立即穿好了衣物,朝著外走去。

結果,她剛看見蕭玉竹,便看見十三王爺站在蕭玉竹面前,一臉歉意地說,“小女不懂事,才會冒犯了三少爺和七小姐。”

“是本王管教不嚴,才會鬧出這樣的笑話。”

十三王爺雖然這幾年不被元定帝器重,可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他這樣和蕭玉竹道歉,倒是讓梅錦雪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她有些納悶十三王爺這到底是怎么了!

其實不光她一個人納悶,連蕭玉竹自己也是摸不著頭腦。他本和梅錦雪一樣,以為十三王爺是來幫永泰郡主的忙,結果哪里知道,十三王爺是來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