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晚還算涼快,可正午時分日頭仍舊毒辣辣的。
尤其空氣還十分干燥。
別說家里從早到晚露天做活的工匠幫工了,就是花椒幾個每天湯湯水水的不斷頓,還是多多少少染上了秋燥。
也導致了比舊年推遲了將近兩個節令,直到八月上旬,白露節氣都到了,秦老爹估摸著秋老虎應當不會再回頭了,花椒才同姐姐們開始秋提前白芹的催芽。
其實認真說起來,這會子已經不能算是名正言順的秋提前白芹了。
不過花椒也沒準備索性延遲,和大田白芹一起排種。
好在的是秋老虎果然沒再回頭。
待溫度直降下來,種芹順勢催芽后,又在周大生周大成兄弟兩個的幫助下,僅僅花了不過一天的工夫,就排下了一分地的種芹,并灌水窨墑。
忙活了一整天,花椒直起身來看著面前的齊齊整整的六塬大田,長吁了一口氣。
因著家里頭人來人往不甚方便的緣故,所以開春后,秦老爹就抱著花椒同她商量,想將她的試驗田挪個地方。
花椒自是沒有不應的。
秦老爹就在東頭園子的角落里撥了整整六塬地,加上水溝也就差不多一分地的大田給她,并將其用木柵欄圈起來,還掛了塊圓木牌,上頭就是花椒自己寫的歪歪扭扭又頂天立地的“試驗田”三個大字兒。
不過雖說是花椒的試驗田,但因著花椒顧不過來,平日里還是周大生周大成幾個料理的比較多。
兩兄弟也是這才知道,別看小花椒還沒鋤頭高,可真個論起壅制白芹來,卻是比他們還要老練的多的。
只不過因著年紀實在太小力氣也不大,所以做起事兒來不及他們這些個大人利落罷了。
只是心里雖是這樣想的,可這兩兄弟如出一轍的俱是敏于行而訥于言的性子,做活是一把好手,可凡事兒都喜歡用看的,即便心里有疑問,怕也從來沒想過提問。
只論這則,就比不上會主動思考愿意請教,這會子已經被錢運仁聘過去管理園圃的杜大舅了。
杜大舅被秦老爹送去園圃上干了不到半個月,一直在一旁留心杜大舅的錢運仁就生了雇用他為自家打理園圃的打算了。
同杜大舅一說,杜大舅卻是一驚,擔心自己恐怕擔當不起這樣的重任。
過來同秦老爹商量,秦老爹雖也詫異,不過卻是相信錢運仁的判斷和眼光的。
也知道杜大舅這些日子確實做得很好,和錢運仁派過去的賬房也處的不錯,為此錢運仁還特地過來謝過他。
就問杜大舅不想試一試,若是想試,他自是會盡力幫襯他一把的。
有了秦老爹做后盾,杜大舅大感放心,略一思量,就做出了決定。
錢運仁就把杜大舅掛在了錢德隆,同商號里的二等管事拿一樣的工錢,一年三節有節禮,到了年底還有分紅,卻是園圃上的分紅。而且同商號里從學徒一直做到告老的老人一樣,即便告老后,只要錢德隆在一天,就會每月付給津貼以供養老所用。
杜家人自是歡天喜地,就連杜老爹都特地拈香同祖宗禱告了一回,據說話頭子太長,差點把手都給燒了。之后又特地拎了珍藏多年的老酒過來,非得敬上秦老爹兩個滿杯才肯罷休……
而話說這頭,周大生兄弟兩個俱是默不吭聲,一直跟在花椒身旁寸步不離的香葉卻是有一肚子的話要問的。
尤其好奇的是花椒今年雖說仍在做試驗,卻沒有像舊年似的,分門別類的漚那許多的農家肥。
腐熟的堆肥、廄肥雖然都有,還有菜子餅肥,可六塬大田,就施了足有三塬地的腐熟鴨糞。
就問花椒。
花椒笑著告訴她,道:“我想找到能叫白芹白的久一點的辦法呀!”
花椒可不是哄她,事實正是如此。
經過舊年今年幾番以腐熟鴨糞作為底肥也好追肥也罷的唯一肥料的試驗后,花椒已經朦朦朧朧的大概知道,專用鴨糞培育出來的白芹褐變腐壞的強度最弱,是要遠遠低于其他對照組的。
就是水芹,腐壞的強度也最弱,而且長得更快更壯實。
可到底甚的原因……
若是擱在前世,進實驗室提取一下數據,花椒肯定就會知道,農家肥中雖然都含有豐富的在植物生長而言缺一不可、相互協調的氮磷鉀元素。
可相比起氮元素高的嚇人的菜籽餅肥,三者元素相差無幾的堆肥、廄肥,鴨糞中卻是磷元素最高,而氮、鉀兩者的含量俱都偏低。
正因為磷元素突出的特性,才增強了白芹的品質,延長了白芹的保存期限。
但花椒或許一輩子也弄不明白這個原因,所以雖然已經能夠大致確定鴨糞對白芹的作用,可還是得一遍一遍的進行試驗,拿到大量的數據,才能夠真正確定的。
而等試驗田里的種芹即將可以培土,就連大田里的種芹都已順利緩根過了植傷期,家里的堡墻也已近完工了。
卻是比之之前的預期快了整整三個多月。
倒不是因著偷工減料的緣故。
而是自打芒種過后,好些個外村的熟面孔也過來同秦連虎自薦襯小工。
都是鄉里鄉親的,秦連虎雖不便拒絕,卻也不是甚的爛好人,瞧著人老誠本分,肯下力氣,就應了下來。
這樣一來,工地上最頂峰的時候,足有百來個工匠和幫工。
再加上今年黃梅天不算太長,所以停工的日子也不長。
秦連虎和老舅公又花了大力氣去協調很容易就集結起來的各個村落幫工之間的關系,所以工地上的氣氛一直還算融洽。
大伙兒有勁兒都往一處使兒,這才趕在秋收之前,提前完了工。
秦家闔家都松了一口氣,秦連虎秦連龍商量后,決定趕在寒露開鐮之前,也就是九月初六,在家宴請所有參與堡墻澆筑的工匠和幫工。
花椒卻在激動終于可以登上堡墻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