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晗鈺做夢了。
夢到了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嬤嬤牽著自己,將自己推到一個陌生的女人面前,要自己喊母親。
她長得很美,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美。
她笑的很親切,帶著溫和的神色喊了自己一聲:“鈺姐兒。”
蕭晗鈺記得,那時候自己躲到了嬤嬤的身后,戒備的看著這個家里的新成員。
自己的新“母親”。
嬤嬤是母親留下照顧自己的,嬤嬤告訴自己,這個新“母親”會搶走父親,會搶走一切。
從那個時候開始,蕭晗鈺便從心底十分的排斥她,她的新“母親”滎陽鄭氏家的嫡女。
再大一點,蕭晗鈺知道原本鄭氏就是祖父祖母最中意的蕭氏宗婦,是父親執意娶了母親,可惜母親卻在生自己的時候難產而亡。
三年妻孝,父親是世人眼中的有情有義的男人,鄭氏始終未嫁,在父親頂不住祖父的壓力吐口續弦的時候,祖父便給父親定了鄭氏。
蕭晗鈺對生母沒有印象,只是在嬤嬤的口中得知,她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子。
是個與鄭氏不一樣的女人。
鄭氏的脾氣與她的容貌是一樣的,百年世家的底氣在,鄭氏在蕭氏門中比自己的母親吃得開,上到祖父祖母,下到丫鬟婆子;近到晚輩子侄,遠到蕭氏旁支,沒有一個是鄭氏搞不定的。
連姑姑都說,祖父挑兒媳的目光真真是極好的。
從鄭氏進門半年后懷了蕭家嫡長子蕭晗宗以后,姑姑便把自己接到了身邊,因此,蕭晗鈺跟鄭氏的接觸少之又少。
可是,這次的夢里,滿滿都是鄭氏的音容。
鄭氏端著軟軟的蛋奶羹哄著自己張嘴,自己卻緊抿著雙唇戒備的看著她。
那時候,她滿眼的失落。
還有鄭氏抱著剛滿月的蕭晗宗,對著自己輕聲軟語的說著:“鈺姐兒,這是你弟弟。”
自己卻嘟著嘴,看都不看一眼。
很多很多的畫面,直到姑姑慢慢的告訴自己,嬤嬤的話不能全聽,你是蕭家的大小姐,怎能被一個下人左右。
在姑姑的教導下,她懂得了很多的東西,可是卻因為小時候的印象跟鄭氏始終不太親近。
直到自己出嫁前,鄭氏告訴她:“鈺姐兒,這十幾年我沒有盡母親的職責,如今你要出嫁了,你的嫁妝你父親已經辦好,母親也不知送你什么,我出嫁時,我母親曾在普陀山給我求了一尊玉觀音,出閣的時候你把它帶去。皇家比普通人家更重視子嗣,太子府已有側妃,以后家人不在你身邊了,一切全靠你自己了!”
蕭晗鈺忘了自己當時說了什么,也或者是什么都沒有說。
如今想起這一切,千般情,萬般苦,都只剩下一個悔字!
為何這一生就沒有喊她一聲母親呢!
衛揚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兒,小小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衛揚不知道她夢到了什么,但是想到蕭家的事情,知道她小小年紀定然承受不住,萬幸的是將她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衛揚想到那時候一進蕭家時,滿目白綾,蕭氏祠堂里,所有的女眷都投繯而死。
他將蕭晗瓊從白綾上放下來的時候,發現有呼吸,當時便找了個身型相似的丫鬟,換了蕭晗瓊的衣服,將她放在她平日的閨房里,學著東宮太子妃的舉動,一把火燒了那房間。
蕭氏的祠堂,都供著蕭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衛揚看著瘆的慌,下不去手,便選擇了蕭晗瓊的閨房。
就是后來的大雨將火熄滅,那個替身的容貌也毀了,任誰都不會發現真正的蕭晗瓊已經被救了出來。
衛揚坐在床邊,伸手抹干了她的眼角,手沿著她的雙眉撫到了她眉間的朱砂痣,之后沿著她的面頰到她的下巴,都細細的撫摸著。
那年花朝節的時候,她明明還是個孩子,自己已有妻室,衛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一張臉就那樣的映在了心中,不可自拔。
蕭家幼女蕭晗瓊是京中世家最耀眼的一朵鮮花。
父親官拜太傅,外祖家是滎陽鄭氏,姐姐是太子妃,哥哥是天子近侍。
模樣又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是京中貴女人人艷羨的。
優越的環境,難免讓她的性子養的刁蠻了些,這樣的觸摸,在以往,衛揚是萬萬不敢的。
衛揚低頭,昏睡中的她肌膚如剛破殼的雞蛋,白白嫩嫩,欲低頭一親芳澤的時候,只見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衛揚時,蕭晗鈺一皺眉,沉聲道:“衛揚,你干嘛?”
蕭晗鈺的聲音十分的沙啞,說話的時候,喉嚨中干澀的發疼。
衛揚一愣之后,隨即抬起了頭,干咳一聲來掩飾此刻的尷尬。
蕭晗鈺看著衛揚許久,又看了看四周,才明白自己已經從夢中醒來。
蕭晗鈺最后將目光落到了衛揚的身上。
衛揚是大舅父的嫡長子,比自己小四歲,今年剛好是弱冠之年。
隨后,蕭晗鈺想到,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而是比衛揚小了許多的蕭晗瓊,應該稱衛揚為表哥。
“你救了我?”蕭晗鈺問著,表哥二字始終叫不出口。
衛揚點點頭,看著她的時候,只覺得哪里不同了。
衛揚想,大概是突經變故的原因。
怕她不安,衛揚開口說道:“你放心,這里是我在外置的宅子,沒人知道,不會有人發現你。等著這件事平息后,我再接你回衛府。”
衛揚的話讓蕭晗鈺皺了皺眉。
他的話并無不妥之處,只是她聽著卻覺得有些別扭,想到她之前半夢半醒的時候,感覺到有一只手在婆娑著自己的臉頰,還有她睜開眼的時候,衛揚近在咫尺的臉。
蕭晗鈺便明白了!
她看著衛揚的目光變了!
她沒想到,衛揚竟然敢趁火打劫!
他若真是心系蕭家,為何不救出晗宗弟弟?為何不救出父親?為何不阻止那群人渣的禽獸行徑?
說什么接回府中,以什么樣的身份?
蕭家女兒的身份不可能再被提起,那他打算讓自己以什么樣的身份入府?
他已有嬌妻幼兒,難道還打算等著這件事平息之后,將自己收了房不成?
蕭晗鈺看著衛揚,他此時眉目之間有一種得償所愿的神色,蕭晗鈺感覺到悲傷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迷茫。
姑姑說活著會有轉機,可是轉機在哪兒呢?
她一點也看不到。
蕭氏傾覆,族人被殘殺殆盡。
滔天的冤屈,沉重的恥辱,她一個弱質女流,留在著世上又該怎樣前行?
衛揚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兒,有晶瑩的淚沿著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的雙眉緊皺,那眉目之間的一抹朱紅異常的凄美。
衛揚只覺得自己陷進去了,從她兩年前初回京中,在花朝節艷驚四座時,他就陷了進去,不能自拔。
是外面的一陣喧嘩聲打斷了衛揚的近乎沉迷的凝視,他皺了皺眉,外面買來的丫鬟婆子就是不知規矩。
這時,衛揚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心中一驚!
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李氏!
小劇場:
某人:衛揚,你小子活膩了,竟然敢私藏我媳婦!
衛揚:你是哪頭蒜?
某人:你才是蒜,你全家都是蒜!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