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第385章沒人喜歡我(1)
這樣一想,她又高興起來:“那也蠻好的,我自己覺得比從前好得太多了,走路不喘,眼睛不發黑,還能做點事。這都是師兄的功勞。”
這樣的好姑娘,他卻要騙她。
何蓑衣心情復雜地伸出手,用力揉揉鐘唯唯的額發:
“是你自己的福氣,阿唯,阿兄能做的不多。只是希望你每天都能開心活著,不要受苦受累受傷害,那就夠了。”
他的動作突兀,語氣卻慎重,眼神雖然憐惜,卻沒有絲毫不妥當的地方,滿滿都是兄長對妹妹的疼惜。
鐘唯唯抿嘴一笑,鄭重承諾:“阿兄放心,我會好好吃藥,努力活下去,畢竟,我還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呢。”
她要努力活下去,努力找到制作黑茶的辦法,看著酈國茶道戰勝東嶺,看著重華坐穩帝位,立下不朽功勛。
何蓑衣聽出了鐘唯唯的言外之意,微微苦笑,還是不要奢望吧,只要她能活著,能陪在他身邊,那也很好了。
一夜北風,一夜大雪。
五更鼓響,重華走出昭仁宮,龍輦早已備好,停在丹陛之下。
無數的宮人跪伏在地上,等他登輦。
他站在丹陛之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白雪皚皚里的重重宮殿,看著宮人們烏鴉鴉的身影,想要從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找不到。
去年的夏天,他從蒼山入京、繼承大統、登基為帝,因為心中有恨,所以百般折騰鐘唯唯。
她經常在很早的時候,跟著宮人們一起站在下面恭送他,迎接他,看見他就一臉的討好和諂媚。
他明明心里很受用,卻偏要裝作不耐煩的樣子,現在想來,自己那時候真的是愚蠢透了。
宮人見重華看來,紛紛嬌羞地垂下眼,只盼望能被不近女色的陛下看上,若能得近天顏,那是多大的福氣!
重華沉默地走下丹陛,坐上龍輦,拍一拍扶手,一個字都懶得說。
李安仁尖聲尖氣地喊一聲:“起駕……”
龍輦被抬起,轉頭,前行。
“阿爹……阿爹……我要唯姨,我要唯姨……”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大殿內沖出來,又又披著頭發,光著雙腳,要追過來,哭得聲嘶力竭:“我夢見她了,夢見她了……”
重華半垂了眼睛,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神思,牙關緊咬,雙手緊緊攥住扶手,眼睛鼻腔都有酸意,卻又被強行忍住。
龍輦停下,李安仁探究而小心地看向重華,想要猜測他會不會讓把皇長子帶上,或是折身回去安撫皇長子。
卻見重華抬起眼來,目光堅定:“把皇長子送回去,不要由著他胡鬧。”
“阿爹,阿爹,你也不要又又了嗎?唯姨是不是因為討厭我,才不要我的……嗚嗚嗚……”
又又的哭聲在這個寒冷的早晨,空蕩寂寞的宮殿里,顯得格外凄慘可憐。
重華微皺了眉頭,伸手捏捏眉心,略有些不耐煩地道:
“把他送去長陽宮,交給胡紫芝照顧,或者,叫胡紫芝過來照顧他。”
“是。”李安仁點頭哈腰安排下去,催促抬龍輦的宮人:“快些,要遲了。”
宮人飛奔而行,又又的哭聲越來越小,重華坐姿端正,眼神卻越來越冷。
李安仁害怕地看他一眼,給伺候的人使了個眼色,表示皇帝陛下今天心情尤其糟糕,千萬不要招惹他,不然要倒大霉。
一群人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只想趕緊辦好差事,把龍輦上的皇帝陛下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朝堂上一如既往地吵鬧不休,不過這次不用皇帝陛下親自上陣了。
他提拔起來的劉岑等人已經就位,很好地詮釋了“皇帝陛下的陰險狠辣的狗腿子”這一角色。
任憑韋黨和呂黨怎樣撕咬,他們都會迎頭趕上。
你不要臉,我比你更不要臉,你潑,我比你更潑,講道理,誰怕誰?
老子當年為了出人頭地,懸梁苦讀,鑿壁偷光都干過了,讀過的書可不比你讀過的少。
兩邊撕咬的時候,重華便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之上,任憑他們去咬。
只在事情失控之時,才輕輕撥弄一下,或是鐵血鎮壓。
賦稅改革,他已經有了初步的雛形,只等明年五月斗茶大會之后,再擇機進行。
他淡漠地看著站在下首、若無其事的呂太師和韋太師,總有一天,他要叫這兩個人輸得心服口服,永不能翻身。
呂太師和韋太師察覺到重華的目光,心虛地抬眼瞟一瞟。
剛想露出一個媚笑,重華已然收回目光,淡淡地吩咐李安仁:“去告訴呂太師,朕決定晉封賢妃為貴妃。”
吖?李安仁不明白皇帝陛下到底想做什么,下頭吵得熱火朝天的,都是為的正事,您老卻想著要晉封賢妃為貴妃?
重華繼續道:“另,晉封胡紫芝為惠妃,這個暫時不必說出去,到時候再論。”
這是要過年了,所以要集體晉升,發壓歲錢?
李安仁豎起耳朵,等皇帝陛下接著派發紅利,重華卻不再說話了,繼續生無可戀地聽朝臣吵架。
李安仁猜不透他葫蘆里買的什么藥,只好聽話地下去說給呂太師聽。
呂太師也是一臉懵樣,看看一本正經的皇帝陛下,越發覺得圣心難測。
韋太師一臉晦氣,怒氣沖沖地甩了一下袖子。
自從韋桑死后,韋氏便再無女子入宮,韋太后幽居度日,祁王被圈禁。
家里想要再送女人入宮,卻被一句“韋氏女不祥”拒絕得斬釘截鐵。
韋桑死得不明不白,胡紫芝成功上位,福潤宮告病不出,呂純卻順利逃脫,且還即將晉封為貴妃,這不是故意打韋氏的臉又是什么?
韋太師明知皇帝陛下是在惡心人,但還是忍不住要惡心,這滋味,好比當眾被人灌了二兩屎。
對著朝臣復雜的目光,韋太師握緊拳頭,既然不讓他活,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吧。
重華交代完畢,就不去管下頭發生的事,半垂了眼睛,細細琢磨,青衣追蹤了那么久,消息也該傳回來了吧?
他猛地起身,往后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