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第562章 道盡平生心事

第562章道盡平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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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道盡平生心事

鐘唯唯聽見衣服的窸窣聲,想知道重華是不是起身往她走來,卻又不敢抬頭,一顆心高高地提了起來,就連手心里也微微潮濕起來。

然而重華并沒有走到她身邊,什么都沒有發生。

她松一口氣,又有些不確定,不知重華下一步究竟想要怎么辦。

畢竟分別了那么久,長達一年的時間,她對他已經有些陌生的感覺了。

她忍不住回想起白天見到他時的情景,想起他當時霸道野蠻地回應李尚,一顆心又是酸又是甜,還帶了無數的懊惱和絕望,絕望得幾乎窒息。

突如其來的,一雙繡著龍云紋的靴子出現在她眼前,夾雜了龍涎香的墨香味兒鋪天蓋地襲來,哪怕就是隔了一尺遠的距離,鐘唯唯也仿佛能感受到來自重華身上的熾熱。

她驚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仍舊不敢抬頭。

她怕自己只要一抬頭,看到重華的眼睛,就會拋棄所有的堅持,不顧一切地投到他的懷里,和他一起共墮地獄。

她難過又緊張,緊張到上下牙控制不住地磕碰起來,發出輕微的牙齒撞擊聲,她覺得丟臉,就使勁咬緊牙關,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重華沉默地注視著鐘唯唯,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恐,也看到她微微下垂的唇角,更看到她仿佛立刻就要哭出來的絕望表情。

他硬生生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卻不想離她更遠,他站在她面前,若無其事地道:“你目無君上,私下入京,罰俸三年,降為七品。”

降為七品,也仍然還是芳茗館主,也仍然還是拿著“如朕親臨”的金印,不痛不癢,一點作用都沒有。

鐘唯唯拼命擠出一個笑容,行禮謝恩:“多謝陛下不殺之恩,臣將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臣將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她一字一頓說出這十個字,道盡了平生心事。

重華站立不動,她亦將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地,一動不動,有兩滴滾燙的眼淚從眼中滑出,砸落于冰冷的地上。

窗外風聲纏綿,殿內燭光搖曳,本是久別重逢,更勝新婚,卻是咫尺天涯。

“你不后悔?”重華看著鐘唯唯瘦削的肩背,忍不住蹲下去,雙手握緊她的雙肩,沉聲道:“你果真要如此么?”

鐘唯唯微微側頭,將眼淚擦在袍袖之上,然后抬頭,一直看到重華的眼睛里去:“這是命運。陛下。為了大家好,為了酈國,請您不要為難微臣。”

重華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啞聲道:“阿唯,我覺得你應該懂得我的心。”

鐘唯唯微笑:“我懂,可我更懂得您是誰。”

我更懂得你是誰。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重華眼中怒氣上涌,握在她肩上的手越來越用力。

鐘唯唯看著他,溫和平靜:“我所愿者,唯陛下安康長壽,宏圖得展,天下太平。”

重華用力攥緊她的肩頭,惡狠狠地低頭去吻她:“去他娘的安康長壽,天下太平!”

鐘唯唯猛地側頭避開他,用力將他推開,大聲道:“難道你要當一輩子的和尚嗎?我不能!不能!你明不明白!”

不是不能受孕,而是胎兒不能成活,避子湯,流產,都會對母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重華白著臉,啞聲道:“你不信我?我可以……”

“我不信!”鐘唯唯微微后仰,拼命想讓眼淚流回去:“我不信,不信,一個字都不信!你能忍一年,兩年,能忍三年,四年,十年?總有一天,不是你忍不住,就是我忍不住,與其之后痛苦,不如現在就給個痛快!”

重華握緊拳頭,微閉了眼,忍得全身發抖。

他想起了今天在常春園時,李尚親熱地和鐘唯唯說話,以及鐘唯唯拉著李尚的袖子給李尚擦臉的舉動。

明知自己嫉妒得毫無根由,明知鐘唯唯就是故意在惡心自己,他仍然恨不得捏死李尚,恨不得將鐘唯唯關在宮里,永遠不許她出去。

鐘唯唯往后連退幾步,草草一禮:“天色不早,陛下早些歇息吧,微臣告退。”

重華沒有留她。

她逃也似地沖出昭仁宮,看到前方有宮燈接近,便定一定神,擦去眼淚,站在道旁避讓。

“鐘彤史。”胡紫芝帶了兩個宮人站在不遠處,和氣而恭敬,“聽說您回來了,我特意來這里等您。”

鐘唯唯此刻就連說話都覺得困難,好容易擠出一個笑容,行禮問安:“娘娘安康。”

胡紫芝匆忙扶住她,道:“本不該打擾,只是皇長子想見您,陛下又不許他出來,所以……”

提及又又,鐘唯唯又有些眼酸想流淚,忍了片刻才道:“下官改天再來請見皇長子吧。”

明明白白的君臣關系了。

胡紫芝眼里多有不忍:“既然已經好了,為何不……”

忽見李安仁抖抖索索從宮門里摸出來,扶著門蚊子叫似小聲道:“惠妃娘娘,陛下問您,半夜三更不在自己的房里待著,出來亂走是要做什么?”

胡紫芝的臉色瞬間刷白,苦笑一聲,對著鐘唯唯頷首示意,迅速轉身離開。

鐘唯唯朝李安仁點點頭,繼續往前方而去。

月光下,她的影子單薄淺淡,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她的步伐卻很堅定,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知道該往什么地方走。

昭仁宮中,重華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李安仁和嚴儲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終于,重華砸得累了,坐下來,盯著跳動的燭火發怔。

遠處傳來三更的鼓響聲,李安仁和嚴儲你推我,我瞪你的互相瞅了半天之后,悄悄伸出手剪刀石頭布,三打兩勝,李安仁運氣丑,輸了,只好拉長了臉,戰兢兢過去:“陛下,不早啦,該歇了。”

重華猛地抬頭,目光森寒,嚇得他一跌,差點摔倒在地,顫巍巍道:“陛下?”

“張翼?”重華大喊一聲。

張翼遠遠地藏在陰影里,有氣無力:“臣在。”

重華咬牙切齒:“你帶人,立刻去驛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許讓姓李弱狗睡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