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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夕陽如丹,一座連綿起伏、峰仞疊嶂的山巒被即將沒入地平線的最后一絲落日余輝映成一片朦朧的桔霧,不時有入山狩獵或者采薪的山民邁著穩健的步伐從山內出來,朝著座落在山腳下氤氳著溥溥的暮色村莊行去。
這座山叫白云山,山腳下的這個村莊叫桑榆村,桑榆村是座落在白云山西角的一個中型村落,全村約有八十來戶,四百余口人,在桑榆村入山的山口處,一個十一二歲的布衣小姑娘坐在路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曲著雙腿,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怔怔的望著天邊那輪已有一大半沒入地平線的桔色光圈發呆。
這布衣小姑娘容貌看上去頗為清秀,唯有一雙盯著夕陽的眼睛呆呆傻傻,不甚靈動,不時從山中歸來的村民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皆會情不自禁的投以憫憐的一瞥。
“哎,造孽啊,蕭大朗家的大娘子以前多靈光的一姑娘,結果她爹這一走,孩子驚嚇悲傷過度之下也跟著傻了,剩下那一對手無縛難之力的孤兒寡母,日子可怎么過呦。”一對三十來歲的夫妻模樣的人,從她身旁走過的時候,那背上背著一個背簍的婦子滿面憫憐之色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搖頭嘆息不止……
坐在石頭上的小姑娘對這些議論視若無睹,她只靜靜的望著天邊的夕陽發呆,隨著暮色一點點的變濃,夕陽已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山腳下的村莊中不時有吹煙裊裊升起,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蹬蹬蹬的從坡下跑了上來,這孩子的相貌與坐在石頭上發呆的小姑娘有五分相似,眉眼卻更為出眾一些,端是個少見的漂亮小正太。
只不過這張漂亮的面孔此時卻布滿了焦慮,許是跑得太急了,他俊秀稚嫩的面龐上一片潮紅,氣喘吁吁,當他的目光落在坐在石頭上那小姑娘身上,臉上的焦慮才慢慢散去,他微彎著腰,雙手放在膝蓋上,劇烈了喘了會氣,待呼吸稍稍平穩了些之后,抬步來到發呆的小姑娘身旁,牽起她的一只手,放緩了聲音開口:“姐姐,你怎么又跑到這來發呆了,趕緊跟我回去,不然娘又要擔心了。”
“我沒事,就是看這景色不錯,一時看得入神忘了時間,你跑這么急干什么,瞧瞧你這臉上都是汗。”小姑娘回過神來,她看著眼前這個因跑得太急,臉上紅潮尚未消退,呼吸仍有幾分急促的小正太,心頭一軟,她伸出另一只手,輕輕為他擦去面頰上汗珠。
“姐姐,你,你,你好了?”小男孩呆呆的任憑小姑娘給自己擦汗,過了好半天才回神,回神之后,他握著小姑娘的手陡然收緊,一雙烏黑的大眼布滿了期待和忐忑,許是因太過緊張,連口中吐出的聲音都不自覺的輕顫起來。
“嗯,姐姐好了,走吧,咱們回家,我下午獵了只野雞和山兔,咱們晚上加餐。”小姑娘瞧著他的模樣,只覺鼻子都微微酸了起來,她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起身將放在石頭后面的草叢中的一只竹蔞提了過來,竹蔞內裝著一只肥碩的野雞和山兔,瞧著那尚未干透的血漬,顯然打下來的時間還不久。
小男孩看著那竹簍中的豬物,再瞧著小姑娘親昵的語氣和動作,目中的緊接和不安終于散去,他一把撲到小姑娘的懷里,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哭什么,七歲的男孩子已經是小男子漢了,動不動就哭鼻子,你也不怕人笑話。”小姑娘先是一怔,緊接著鼻子酸得愈發的厲害,只不過她心性之沉穩豎毅遠非普通人能比,她微吸了口氣,就將激動的情緒壓了下去,放下竹簍,一手輕輕抱住小男孩,一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為了緩和氣氛,出言打趣了一句。
“嗯,我不哭,姐姐,你這才剛好,多休息幾日,別忙著進山打獵。”小男孩終將頭抬了起來,他伸手胡亂擦了擦臉,緊緊握著姐姐的手,道。
“傻瓜,姐姐已經休息了這么長的時間,真的沒事了,之前一直隨父親進山打獵,現父親不在了,姐姐自是該負擔起照顧你和娘的職責。”小姑娘心頭浮出一抹澀澀的暖意,背起竹簍,緊緊牽著小男孩的手,踏著溥溥的暮色,朝著家的方向行去。
這小姑娘姓蕭,名楠,是本村一個獵戶的閨女,她的父親于一個多月前入山打獵的時候,先是遇到了一只老虎,好不容易打死了老虎,哪知霉運滔天,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撞上了一只野豬,蕭父雖然勇猛絕倫,卻仍是正常的血肉之軀,不是什么非人類,剛打死一只老虎的情況下又遇一只野豬,實在是無力面對。
眼見情況危急,蕭父當機立斷,舍棄好不容易打死的老虎只帶閨女逃命,他這個決定顯然是十分正確的,可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那只野豬竟然不顧已經死去的老虎,反而咬著蕭家父女倆不放,蕭父本就手足酸軟,再加上帶著一個閨女,壓根跑不過野豬,最后了蕭父為了救她,雖拼死又干掉了野豬,自己也因失血而過多暈了過去,被同村之人救回來之后,無奈傷勢過重,在床榻延綿了幾日,就逝了。
蕭楠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一病不起,他的父親下葬不久,本與他們家不相往來的叔翁和阿婆(奶奶)跑過來將蕭父獵老虎和野豬剩余的錢強行搶了過去,錢搶了就算了,可她那好惡逸勞的叔叔蕭承文眼見寡嫂秀美動人,竟動了色心,企圖對蕭楠的娘親不軌。
蕭楠極度的憤怒之下,拖著病體從床上爬起來,抄起她的小弓,一箭射了過去,那箭擦著蕭承文的脖子過去,釘在門框上,帶下了一大塊皮肉,蕭楠自七歲開始,便隨她的父親習武練弓,九歲隨父入山,雖只有十一歲,在桑榆村卻已是個不錯的小獵人,真論功夫,她那游手好閑的叔叔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蕭承文摸著脖子上那血淋淋的傷口,差點被嚇得暈死過去,可他被小姑娘那野獸般的眸子盯著,只覺心膽皆喪,竟是不敢暈,也不敢去處理脖子上的傷口,掉頭就跑,跑的時候絆在門檻中跌了一跤,他立即又爬起來繼續狂奔,她那奶奶亦被嚇呆了,眼見兒子被射傷,竟是半聲都沒敢吭,轉身跟著兒子跑了出去。
眼見兩個惡人跑了,蕭楠再也支持不住,身體就地軟倒下去,倒下的時候,好死不死的撞在屋內的一個小磨盤上,這下好了,這小姑娘的就此一命嗚呼,此刻的蕭楠并不是以前的蕭楠,而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界的后世幽魂。
她的名字叫蕭瑞楠,與蕭楠的名字只隔了一個字,前身是華國一所知名大學的考古系教授,于一次野外考察探險中遇到地陷身亡,不想靈魂未滅,來到這個類似于北宋時期的異時空王朝一個獵戶家的小姑娘身上。
蕭瑞楠前生身為考古教授,對古文化的研究非遠普通人可比,她剛醒過來的時候,雖然驚愕莫明,可強大心里承受并未讓她失態,只是她向來冷情,突然讓她叫一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女子為母親,她適應不了,一連接著好幾天,她都處一種自我調整的封閉狀態。
蕭楠的阿母林氏以為孩子受的刺激過大,腦子壞了,這個剛失去丈夫的女人緊接著又要面對腦子壞了的女兒,若換成一般人,只怕是萬念俱灰要尋短見了,可林氏雖瞧著柔弱,性情卻十分堅韌,她雖心痛欲死,卻更知道自己還有一兒一女尚需照顧,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倒下去,她一邊找來大夫為其看病,一邊日日在女兒身旁細細安慰。
蕭瑞楠前生雖是受人敬仰的考古教授,可她的親情緣份極為淡溥,母親在她剛上大學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不太管事,兩個兄長家境不太好,為人現實市儈,蕭瑞楠讀書的時候,他們沒有給過任何幫助,等蕭瑞楠有了出息之后,卻一味的從她這索處好處。
蕭瑞楠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剛畢業那幾年,總是盡自己所能幫兩個兄長,可時間長了之后,卻發現他們只知索取,從來不懂回報,蕭瑞楠心中的一點親情慢慢被耗盡,待父親也過世之后,她幾乎不再與兩個兄長來往。
蕭瑞楠已經三十七歲,可她卻一直未婚,她將所有的心事都撲到了考古學上,雖偶爾午夜夢回,孤身只影,無親無掛的處境亦會讓她心生悲涼,可她卻不愿勉強自己去迎合一份湊合的婚姻,于是,她便一下這樣單了下去。
靈魂來到異時空突然間遇到這么一個看上去極為柔弱,性情卻偏偏堅韌無比,又全心疼愛著自己這個寄居身體的女子,以及年幼卻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幼弟,她一顆冷漠淡然的心終于慢慢被融化,她用了七日時間慢慢的消化著這一切,七日后,她已決定,不再讓這個善良堅韌女人和懂事可愛的弟弟再為自己傷心難過,她要扛起這個家的責任,來守護這份遲到的溫暖。
(鑒于宋朝的人稱有些與咱們現在的習慣差異太大,比如說母親,居然是用姐姐相稱,姐姐則用女兄等等,為此,特別拗口不習慣的稱謂,咱們還是用現在比較習慣的代替,通常比較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咱們就尊重歷史上的稱謂,比如說XX娘子,XX朗君,父親(父翁),叔伯(叔翁),祖父(祖翁)這些完全可以遵循當時的文化習慣,因宋人稱未婚女子以及女兒皆用某某娘,某某娘,這里母親就不用娘相稱了,以阿母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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