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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呢,別說你們了,就連我們鴻運居的生意都變得慘淡無比,以前我們這鴻運居別說大堂,就連二三樓的包間,也是日日爆滿,現在啊,好的時候,一天能來十桌八桌的客人,少的時候,一整天都看不見個人影,再這么下去,我看我們鴻運居都快撐不住了。”坐在柜臺前算帳的掌柜聽到抱怨,他干脆把手里的算盤一扔,走過來與這幾個行商聊起天來。
“吳掌柜的,身為遼國之人,在自己的地盤上編排自家國事,就不怕官方人員聽到了跑來找你的茬、封你的酒樓啊?”其中一名四十多歲的行商見狀忍不住打趣了這位掌柜一句,顯然,這幾人與鴻運居的掌柜關系不錯。
鴻運居是朔州最有名的酒樓,他們的店不僅服務好,菜色好,就連價格也很親民,大堂的消費,很多平民一個月來消費一兩次問題也不大,據說朔州的鴻運居只是分店,他們的總店在上京,幕后老板很是神秘,具體是什么人大家不清楚,眼前這位吳掌柜只是鴻運居二掌柜,熟悉鴻運居的老顧客都知道他們還有個大掌柜姓蕭。
蕭和耶律是遼國最大的兩個姓氏,其中耶律是國姓,蕭則是后族的姓氏,當然,土生土長的遼人本身就只有兩姓,一為耶律,一為蕭,并不是所有姓耶律或者蕭的人都與皇族或后族有關,這位蕭大掌柜主要負責上京那邊的鴻運居
朔州的鴻運居大半時間皆由二掌柜吳庸在打理,吳庸今年四十有三,他們的祖上是漢人,四十年前舉家來到遼國,現吳庸一家老小都是地道的遼籍人士。
“遼人又怎么了?遼人不用吃飯啊?我一個商人,渴望的不過是能安安心心的做生意,現在這仗一打,稅收不斷上漲不說,酒樓里還沒幾個客人,我抱怨兩句還不行啊。”掌柜的聞聲下意識的抬目四下看了看,沒看到官方人馬,松了一口氣之余,這才一臉理直氣壯的開口。
“說得好,對咱們這些商人而言,最期盼的就是世道太平,只有世道太平了,咱們才能安安生生的做生意,如今這兵戈一起,宋遼兩方實力差不多,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我們這些人下次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入朔州城。”江靖軒在一旁接了一句。
“這兩位客官是新面孔呢?怎么,以前不常來朔州這一塊?”吳掌柜聽得江靖軒的聲音,轉目朝他看了過去,發現落入眼里的是兩張陌生面孔,不由微瞇著眼問了一句。
吳二掌柜能成為鴻運居的二掌柜,可不是沒來頭的人,他家里就有人在朝為官,雖說他祖上是漢人,可他三歲就來到了遼國,如今家里老老小小都是遼籍,在他心里,遼國就是自己的家園,身為遼人,又在這種敏感時期,突然看到陌生的漢人面孔,他下意識的就會以遼人的思維去思考,對方會不會是宋人的探子?
遼宋兩國已有三十余年未曾開戰,平常時期,雙方多有貿易往來,兩國的老百姓之間并沒有什么仇恨,平常時日,遼境的百姓對過來他們這邊做生意的宋人非但沒有什么敵意,反而頗為友好,正因為如此,此時兩國雖處于戰期,一些大家熟悉行商來到了朔州,也不會受排擠。
江靖軒現在的模樣比他本來的樣貌老了七八歲,嘴巴上沾了兩撇胡子,氣質沉穩中帶著幾分精明,看上倒頗有幾分行商的樣子,不過因為他和趙禎都是生面孔,吳掌柜還是特意注意了一下。
“以前來過幾次,在貴樓也吃過兩次飯,只不過我入貴樓的時候,正是貴樓生意興隆之時,那時候吳掌柜多在內部居中調度,根本沒有功夫到廳堂來巡視,自然也就沒見過我,我記得自己進來的那兩回,貴店臺前收帳的是位喜歡著紫衣的美麗夫人。”江靖軒微笑著接過話頭。
“哦,原來還真是老顧客,倒是我老吳眼拙了,還請見諒,你說的是紫菱夫人,她今春被調到上京去了,她走之后,戰事就開始了,戰事一起,酒樓的生意就不好,于事,我們干脆懶得請帳房先生,由我自己來代替這個職位。”吳掌柜輕輕哦了一聲,隨后笑著接口。
出于遼人的身分以及家里與遼國官方的關系,在此敏感時期,看到陌生面孔,他下意識的會多注意幾眼,詢問兩句,可他終究不是官方專門負責盤查探子的人,只要確認這生面孔以前確實常出入朔州,他便不會做太多盤查,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商人,商人就該和氣生財,而不是像審犯人一般,不斷的去審問客人,至于其它的事,自有專職人員去做。
“長期與遼做生意的行商幾乎每年都會往朔州跑,這位先生,多年才來過三兩次,顯然與我遼國的交易并不多,一個與遼國貿易往來并不多的行商卻選擇在這個時候跑了進來,卻不知這位先生是出于何種考慮?”江靖軒正準備答話,卻不想被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
這個聲音一出,大堂內的客人下意識的都轉頭望了過去,江靖軒和趙禎也不例外,這一轉眼,便見一個身著黑色裘服的青年從門口走了進來,他許是在門口站了有一會時間了,不然,也不會把江靖軒和吳掌柜的對話都中在耳里。
他瞧上去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長身玉立,相貌英挺,一身黑色裘服,外披同色狐毛大氅,腰帶下方掛著一塊黃玉,年紀雖然不大,通體上下卻有一股懾人的貴氣,江靖軒和趙禎都不認識此人,不過他們不認識,吳掌柜顯然認識,他看到這個少年,微吃一驚,忙起身迎了過去:“吳庸見過中山郡王!”
江靖軒和趙禎聽得吳庸的稱呼,不由大吃一驚,眼前這少年他們是不認識,可中山郡王這個名頭他們卻是知道的,中山郡王耶律查哥,漢名耶律宗政,乃遼圣宗之弟耶律隆慶之子,幼年時期便才名遠揚,深得圣宗喜愛,圣宗在其十三歲之時,便封他為中山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