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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別的地方不說,但就咱們梨樹溝,是兢兢業業的社員多,還是偷奸耍滑的多。”華老實問道。
“當然是兢兢業業的人多,都偷奸耍滑,咱們村的畝產還能年年增產。今年小麥的更是畝產突破了750斤,均產也是六百多斤。”年菊瑛侃侃而談道,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嗑瓜子嗑出個臭蟲啥人都有。”華老實客觀地說道,看著年菊瑛道,“真是夫妻生活這么多年,我咋才發現你腦子一根筋。”
年菊瑛現在聽明白了,“老頭子你啥意思?拐著彎兒的罵我。”梗著脖子嬌嗔道,“我就一根筋咋了。”
“噗嗤……”華珺瑤抿嘴一笑。
年菊瑛老臉一紅,都忘了閨女還在場呢?趕緊說道,“聽老頭子你的意思是,不贊成分了。”
華老實輕撫著額頭,斂眉沉思,華珺瑤見狀從炕頭柜里拿出紙筆遞給了他道,“爹,想到什么寫下來,或許很直觀啊!”
華老實拿過筆,看著筆記本,寫下了近二十五年的畝產。作為大隊會計,仿佛刻在腦袋里似的,提筆就來。
“呀!老頭子,沒想到這二十年來,咱們的糧食是年年穩步增產。”年菊瑛看著直觀地線圖笑道,可是仍然一頭霧水地摁倒,“老頭子,你寫這個干啥,有啥用?”
“你們說,這小麥的畝產最高能多少斤。”華老實突然問道。
“畝產萬斤?”年菊瑛嘿嘿一笑道,“我是開玩笑的。”
“一點兒都不好笑。”華老實看著年菊瑛不客氣地說道。
“畝產千斤就屬于高產了,再高也高不到哪兒去!”華珺瑤很中肯地說道。
“對嘍!”華老實露出笑容道。
“可這有什么用,畝產是增加了,可咱手里還是沒啥錢?”年菊瑛一語中的地說道。
對呀!為什么呢?華老實摩挲著下巴,手中的鉛筆點著炕桌,戳下一個個小黑點兒,視線看向老神在在地華珺瑤道,“瑤瑤你說?”
華珺瑤面容平靜且冰冷地說道,“因為工農業剪刀差。”
“啥意思?”年菊瑛很直接地問道。
“爹,我說了您可不許生氣。”華珺瑤事先聲明道。
“你說。”華老實本意沒指望閨女能說出什么道理。
“娘,我這么說吧!您知道黑市上的小麥的價格嗎?”華珺瑤問道。
“知道,以小麥為例是3毛到六毛。”年菊瑛說道。
“那么糧站收購的價格呢?”華珺瑤又問道。
“一毛到兩毛不等,今年是兩毛一,很好嘍!”年菊瑛回道。
“娘,話都說到這兒了您還不明白嗎?”華珺瑤笑道。
“不明白!”年菊瑛搖頭很干脆地說道。
“瑤瑤的意思,黑市上的價格,才真正體現了農產品的價格。”華老實斟酌著說道。
華珺瑤打了個響指說道,“爹說的對。”
“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樣子,跟二流子似的,不許打手指。”華老實板著臉訓斥道。
“哦!”華珺瑤規規矩矩的坐好,然后緩緩道出,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農民生產出來的農產品賣給國家并不是按照市場價格的;而有時候是低于市場幾倍價格的!但同時又是必須強制的賣給國家的。
這年月黑市市場上糧食價格在不同的年份常常是3毛到6毛左右上下;而農民賣給國家基本上是在一毛到兩毛左右。在災荒期間黑市市場上的大米價格更是達到二元人民幣的天價。
在計劃經濟年代農民用這樣低的農產品價格賣給國家,而國家又同樣以官價、按人頭、按口糧平均的賣給全國的所有的人民。在市場價格高于收購價格幾倍的情況下:必須限量、憑票證、定量。
這年月國家對農民生產出來的農產品實行統購統銷并不是等價交換,是全國居民對農業農民勞動者的一種嚴重的‘剝削’。”
“你這丫頭混說什么?怎么連剝削倆字都出來了,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華老實看著她嚴肅地道。
“好好,不說剝削,反正不是等價交換,行了吧!”華珺瑤接著說道,“因為這是把農產品價格降低部份的產值部份是以按需分配的方式無嘗的平均的分配過了全國的居民的。所以有城市戶口的城里的居民覺得全家六、七口人生活也過得好好的。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有全國農民盡義務養活他們的部份;有當年農民老大哥為他們無嘗提供廉價農產品的功勞。而農民自己卻過著節衣宿食的艱苦生活!
農民為城里人無嘗提供廉價農產品同時我們許多強勞力農民家庭自己的糧食卻不夠吃!”
“娘,別否認,這是不爭的事實。”華珺瑤看著年菊瑛道,“娘,別急著辯駁。”
“我沒辯駁。”年菊瑛苦笑道,“不然為什么那么多人擠破了頭,要跳出農門。不就是為了能吃上商品糧。”
華老實也許是被氣氛所感,也許是這么多年的積壓在心中的話突然爆發了。
“我始終認為村子也像連隊一樣,團結就是力量,如果單打獨斗能成事的話,梨樹溝就不可能有梯田,不可能有完善的灌溉系統,沒有公社的組織,不可能有上游的大水庫。”華老實感慨地說道。“將人有效地組織起來,集中財力物力,大力開展農田水利基本建設。”
華珺瑤不得不說她爹說的有道理,“爹娘,大不了城里買房,落戶到城里,我們兄妹三個給你們養老不就得了,還操那個心干什么?安心的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得了。”
“你這丫頭,啥時候學的這么自私自利。”華老實陰著臉訓斥道。
“爹不是我自私,是我的力量太渺小了。爹這大勢所趨,泥沙俱下,您怎么可能螳臂擋車呢?”一箭命中紅心道,“爹,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她唯恐天下不亂地又說道,“我還怕,上面讓分,一下子人都跟瘋了似的,不僅徹底把地分了,連生產隊的房子、門窗、瓦片、檁子、大梁全拆回家去了,分得更徹底的一些咱們村新買的拖拉機,全拆得干干凈凈,分到每家,哪怕皮帶輪賣廢鐵他也要分,對了咱們村的梨樹也要分,這家幾棵,那一家十多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