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退出去之后楊阿五仰臉來問蕭思爾,“嫂嫂,外頭吹笛子的人是你認識的么?”
也不曉得這小家伙是從哪里得到的這種訊息,竟是問的蕭思爾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了,吹笛子的人是白雪,是她認識的,可她卻總覺得沒什么面目去見她。
畢竟若是當初她沒有腦子發熱要進那卿香苑,便是不能發生日后的種種,那秦姝也就不會……
想到這里她沉沉的眸子又是看向了一旁的楊廣,心頭禁不住劃過一絲怨恨來,楊廣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是抬頭來看她,卻不想她卻微微一笑垂下了眉目錯開了他的眼神,只那唇角的笑意一看便是虛假的很。
她是在恨他的。
“不認識,只覺著這音調極好聽。”蕭思爾撫了撫楊阿五的腦瓜,音調緩慢的回了她。
她想,楊廣分明就還是個孩子的模樣,可時常流露出來的神情,陰狠、冷漠、睥睨天下萬物的樣子,種讓她覺得心頭發顫,她想著有這樣氣勢的人,怎么可能還是一個孩子呢?
可打眼去看,他也真正是那一副孩提的模樣,但他卻可以手起刀落,無比利索的在眨眼的功夫里就結束一條鮮活的生命的,那生命于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芻狗?螻蟻?
“哎呀,我想起來了,這曲子昨日里在小皇叔府上的時候,我聽過!”就在這時候楊諒忽地想起了什么,錚地坐直了身子,原來他竟是在細心的聽著那笛聲的。
“嗯?”蕭思爾收斂了心神,有些不解的看向楊諒。
“我聽太子哥哥和小皇叔他們說,這曲子近幾日風靡的很,許多人都在吹彈,可小皇叔卻說,那曲子少一點什么,反正我聽著都是一樣,不過今日里這笛子倒是更好聽一些的。”
楊諒一邊給蕭思爾解釋,一邊往門外去瞧,仿佛想要看一看那吹笛子的人,究竟是個什么模樣那樣,只道道院墻相隔,他卻是什么也瞧不見的。
蕭思爾聽了唇角微微一抿,心頭禁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來,那些日子她在卿香苑里的時候也哼了好些曲子給白雪她們聽,不過秦姝從始至終都最喜歡那一曲‘紅塵客棧’,她的嗓音極好,每每哼唱出來都是讓人心曠神怡的。
只除卻那曲子里的求而不得,她那一曲紅塵客棧里的曲調,更多的是對走馬江湖的自由向往,蕭思爾便想,在秦姝來看,她最希望的應當還是逍遙快活的去做一個無拘束的江湖女兒吧?
所以她才會那樣盡心盡力,那樣不顧一切的都要贏下那一個花魁的身外之名,為的就是能讓白雪脫離那樣的一個苦海,她所不能的,她便是竭盡所能都要成全了別人。
“是呀,這曲子卻是極好的……”白雪的這一曲紅塵客棧與秦姝的相比,更多的還是求而不得的婉轉惆悵,可那一系的低婉之中卻又多了一絲心酸與壓抑。蕭思爾苦笑了一句,也不曉得這話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回了楊諒。
或是因著蕭思爾那一瞬的低靡氣息來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楊諒與楊阿五并未發現,只抬眼的時候瞧見楊廣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她便是彎了彎眉眼與唇角,仿佛只是被那哀涼的笛音擾了心緒那般,有些歉然。
不多時先前那個來稟報的丫頭便是領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走了進來,那丫頭身后背著一個用錦緞包著的,幾乎與她身量一樣高東西,蕭思爾心頭一頓,垂眸斂了那一閃而過的痛惜之色。
“王妃,這便是那求見的人了。”帶路的丫頭給蕭思爾行了一禮。
“嗯,下去領賞吧。”蕭思爾微微笑了讓那丫頭退了出去,隨后才抬眼看向那解下身后包袱,不卑不亢跪伏在地上的小丫頭。
“參見王爺、王妃。”那丫頭解下身后包袱的時候,動作極其小心,深怕損壞包袱中東西那樣,只她動作雖已是極其的輕了,可也免不得動作之下帶動那包裹的錦緞,便是傳出了輕微的淙淙聲響,那是琴音。
“你們都退下吧。”楊廣瞧了那蕊兒一眼,滿面的溫和回頭朝伺候的朱嬤嬤等人說了一句。
朱嬤嬤何等伶俐,雖然很好奇那丫頭到底什么來頭,但也還是利索的帶人都退了出去,將屋內的空間留給了蕭思爾她們。
不多時那屋中便只剩下了楊廣三兄妹以及蕭思爾和那個丫頭,為了不引起朱嬤嬤的疑惑,楊廣并沒有跟著離開,反倒是哄了楊諒和楊阿五去了一旁的休憩室,將空間留給了蕭思爾。
而他的這一舉動,讓蕭思爾實在有些困惑,所以直到他抱著楊阿五,牽著楊諒去到了旁邊的休憩室,三人坐到了小榻上,楊廣透過重重珠簾抬眼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遇上,她才忽地回過神來。
他這又是做給誰看呢?難不成他還需要她為了他這舉動給他點一個贊不成?
“蕊兒,許久不見。”不過三五日的時間,蕭思爾再瞧見秦姝身邊的那個貼身丫頭時,竟有一種隔世了一般的錯覺。
“奴婢惶恐,勞王妃記得。”
蕊兒年紀不大,卻是秦姝身邊一等一的伶俐人,原是樓子里不曉得哪個姑娘留下的一點血脈被區嬤嬤養到這般年紀,也是個從小就嘗遍了苦楚的人,而她在區嬤嬤眼里,早已是那賺錢的工具了。
只她年歲還小,所以讓秦姝瞧著在身邊當了個丫頭,多次那區嬤嬤要讓她接客,也都讓秦姝擋了,說是還未到時候,便也就保了她的清白到這時。
她雖懵懵懂懂不明白許多事,可也曉得秦姝是對她好的,也跟著秦姝學了不少的東西,這里迎來送往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這時候就算曉得蕭思爾和楊廣便是這天底下極為尊貴的晉王與晉王妃也不覺著有多惶恐。
反倒是在瞧見楊廣的時候,那亮亮的眸子里會忍不住的躥起一絲恨意來,只那恨意叫她隱藏的極好。
“……你們還好吧?”蕭思爾瞧著蕊兒便是想到了秦姝,一時間竟不曉得如何開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