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阿蘿一臉恍悟,隨即又皺起眉頭,她那一肚皮怨氣還在呢。“那愛之深責之切,又怎么講?”
四皇子一怔,阿蘿一臉的認真思考,“從前我們跟著先生學琴棋書畫,跟師父學各種侍候人的本事,多多那時候也跟著我一起學,我有一點點不好,就一點點,先生和師父就得挑出來,可嚴厲了,可多多不管怎么錯,先生和師父從來不說她,都對她可好了,從來沒挑剔過她,有一回我特別生氣,就問先生為什么這么偏心多多,先生說,以后軟香樓是靠你支撐的,又不是靠多多,她成不成器都行,你得成器。”
四皇子的臉色隨著阿蘿的話一點比一點難看,可阿蘿覺得還不夠,擺出一臉天真嫵媚的接著道:“就象爺和大爺,大爺要是做錯了事,皇上和娘娘肯定嚴厲的不得了,他是長子啊,要撐家頂事,四爺就不用了……”
“滾!”不等阿蘿說完,四皇子鐵青著臉一聲吼,阿蘿利落無比的從床上滾下來,光著身子抓起衣服就往外屋跑。
在外間三下兩下穿了衣服,阿蘿想想,還是得跟四皇子告個退,剛怯生生說了一個爺字,里面又是一聲吼:“快滾!”
阿蘿提著裙子,麻溜利落的跑出屋,一口氣跑到二門里,二門里沒有送她回去的車,也沒有婆子,阿蘿猶豫了下,算了,自己走回去吧,今天她心情好,特別好!
阿蘿愉快的跳出院門,快樂的往回走。
上房里,四皇子越想心情越糟。
他糊涂了,他記得小時候,他和大哥一起聽吳閣老講史,講到資治通鑒,吳閣老就只盯著大哥,至于他聽不聽、聽不聽得懂,吳閣老全不在意,他就和阿爹說了這事,阿爹和吳閣老說話,他在門外偷聽,當時沒怎么明白,后來他才明白過來,吳閣老那些話,和今天阿蘿的話幾乎一模一樣,阿爹當時怎么說的?他忘記了,也不是忘記,好象他當時就沒聽清楚。
后來吳閣老怎么對他?他想不起來了,他討厭那本資治通鑒,晦澀難懂,而且講的都是些讓人不愉快的話,好象在那之后,他就不聽吳閣老的課了。
四皇子愣愣的發呆,難道真象阿蘿說的那樣?
阿蘿的話,確實是正理,這幾年他才悟出來的正理,高書江說過,老大最大的優勢和最大的劣勢,都是他年長了幾歲,被天下人視為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從牙牙學語起的教育,他就是被大家有些有意,有些無意的視作繼承人來教養……
阿爹和阿娘對老大確實是一直比對自己嚴厲,現在更加嚴厲……那就是說,阿爹和阿娘心里,老大還是要支撐林家、承繼整個帝國的那個兒子?
四皇子越想越偏,越偏越想,直想的心涼一片。
阿蘿抬著下巴,帶著勝利的喜悅和得意,一路走一路看,路過東十字街,進了家當鋪,拿金耳釘換了一兩銀子半串銅錢,出來先買了串糖山楂吃了,走沒多遠又喝了碗楊梅汁兒,剛喝了楊梅汁兒又看到羊頭簽子油滋滋香噴噴實在誘人,再買了兩串羊頭簽子吃了,只覺得酒足飯飽,十分盡興。
離軟香樓還有一條街,阿蘿又看到賣酥螺兒的,忍不住又買了一包,托在手里邊走邊吃,剛轉進軟香樓后面的巷子,就看到衛鳳娘胳膊抱在胸前,斜靠在墻角正歪頭看著她。
阿蘿大吃一驚,剛放進嘴里的一只酥螺直奔喉嚨,噎的阿蘿用力伸著脖子,好不容易才咽下了。
“鳳……姐……姐,您……”阿蘿又伸了幾伸脖子,再又用力咽了幾口口水,總算把酥螺咽盡了,這才松了口氣,話也能說順溜了,“鳳娘姐姐,您怎么在這兒?這么巧?”
“巧?”衛鳳娘放下胳膊,慢吞吞晃到阿蘿面前,伸手撥了撥她懷里抱著的酥螺兒,“我可沒覺得巧。從你出了那個院門,跳起來嚇跑那只黑貓起,這一路上,我統共替你打跑了六撥浪蕩子,趕走了兩個偷兒,哪里巧了?”
阿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鳳……鳳娘姐姐,您……怎么,也不說一聲,我,那個……啥……”阿蘿期期艾艾,憑著直覺,她覺得自己肯定哪兒做錯了,可又想不出來哪兒錯了。
她和四爺說的那些話,她不可能知道!除了這個,還有哪兒錯了?
衛鳳娘伸手從她懷里奪過那包酥螺,掂了一只扔進自己嘴里,“我看你走路都快不挨地兒了,挺高興的哈?來,好好說說,什么事兒把你高興成那樣?四爺要接你進府了?”
阿蘿見衛鳳娘沒板臉,還拿她的酥螺吃,一顆心頓時落定了。沒說話先啐了一口,“呸!他要是接我進府,我哭死都是輕的,還能高興的起來?我高興是……”
阿蘿一句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了,寧七爺的吩咐是讓她討好四爺,可剛才她把四爺氣的都快飛腳踹她了,鳳娘姐姐說過,七爺的吩咐,一絲兒也不許走樣,她剛才得走樣成什么樣兒了?嗯,她氣四爺這事,不能讓七爺知道!
“盤算好了?沒盤算好?要是好了,那就接著說。”衛鳳娘連吃了兩個酥螺,斜眼看著轉著眼珠、一臉緊張不停盤算著的阿蘿,慢吞吞道。
“那個……那個啥,”阿蘿左手一揮,右手又一揮,“瞧姐姐說的,哪有什么盤算的?我都是說實話,其實也沒啥,沒事,真沒事,一點事兒也沒有。”阿蘿一臉干笑,往旁邊挪了挪,想從衛鳳娘身邊蹭過去。
衛鳳娘將剩下的兩三個酥螺一起扔進嘴里,跟在阿蘿后面,“聽著,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就一次,你說,還是不說?”
阿蘿后背一下子繃的筆直,渾身僵硬的轉個身,臉對著衛鳳娘,眼神卻飄怱不定不知道看哪兒,“真……沒什么,鳳娘姐姐您看您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