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渾身冰水、哆嗦不停的不是美人才人,周貴妃只是太驚恐太意外,亂了方寸,忘了吩咐,可這長寧宮里的人,還是不敢違了她的規矩,誰知道她是忘了,還是有意的呢?她一向不喜歡大皇子妃。
周貴妃一進長寧殿,入眼就看到正在劇烈抖動的霍氏,狂抖不停的霍氏和剛剛殿門外圓瞪著雙眼的趙氏在她眼前疊加起來,周貴妃滿腔的恐懼突然化成了怒氣,指著地上的霍氏尖聲狂罵起來,聲音尖利可怕的簡直不象人的聲音。
抬著趙氏尸體往外走的內侍剛到院門口,就迎面撞上急步匆匆一頭沖進來的皇上,以及跟在皇上身后的大皇子和四皇子。
“這是怎么了?”皇上一看抬成那樣,就知道已經不是活人了,心頭一緊,這是誰?
大皇子和四皇子一左一右撲上前,四皇子看清楚了,輕輕舒了口氣,卻沒往后退,斜斜的盯著大皇子看。
大皇子認出是側妃趙氏,頓時眼睛瞪的溜圓,她殺了她!她現在開始殺人了?
“人死不能復生,厚葬吧。”皇上上前,輕輕拍了拍大兒子的后背安慰了一句,大皇子猛然回頭,直直的瞪著皇上,可皇上已經越過他,腳步急匆的進去了,里面傳出來的尖利呵罵聲,讓皇上極其擔心周貴妃。
四皇子緊跟在皇上后面往里奔,大皇子呆了片刻,繞過趙氏的尸體,也緊追上去,他要好好問問她,趙氏是怎么死的?趙氏怎么惹著她了?
長寧殿內,周貴妃還在指著抖的更加劇烈的霍氏大罵,皇上和四皇子、大皇子一起沖進來,看著殿內的情形,三雙眼睛一起瞪大了。
“是她害了趙氏?”這是皇上頭一個反應,因為恐懼而大罵不停的周貴妃,一眼看到皇上,心頭一松,轉身撲進皇上懷里,緊緊抱著他,失聲痛哭,哭的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地上霍氏不停的咬著舌尖,咬的滿嘴血腥,她不敢暈過去,這殿內,這宮里,能替她說話的人只有她自己,她要是暈過去了,也就死定了。
她拼命撐著,用力撐著,撐著讓自己清醒,一陣陣劇烈的抖動中,她一遍遍咬破自己的舌尖,讓自己清醒、清醒,一定要清醒。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可她想活著。
皇上的話她聽到了,慶幸之余,又涌起無數悲憤,是,是她害了她,可她不害她,她就會害死她!
一陣陣劇烈的抖動之間,霍氏拼命要喊出來,不是,不是她!可她的喉嚨象被什么東西死死卡住了,聲音堵在喉管里,無論如何沖不出來。
“阿娘是想讓她也死在這里嗎?”大皇子喉嚨緊的象啞著嗓子一樣,直直的盯著伏在皇上懷里,哭的肝腸寸斷的周貴妃,她殺了趙氏,又要殺死霍氏,難道她還有委屈?
是了,這樣的情形,他從小看到大,回回她跪死了那些年青貌美的美人才人之后,都會這樣,在阿爹懷里哭的仿佛無辜跪死的是她。
霍氏喊不出來,大皇子的話聽在她耳朵里,仿佛死神的腳步,對死亡的恐懼讓她突然生出力氣,扭過頭,用盡全力爬了半步,一把抱住大皇子的小腿,仰頭看著大皇子,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和死人幾乎沒有什么分別的臉上,淚如雨下。
大皇子低頭看著霍氏,瀕臨死亡卻又拼命求活的霍氏,不知道觸動了哪根心弦,大皇子蹲下,彎腰抱起霍氏,將她放到旁邊炕上,轉身吩咐,“把濕衣服給她換下來,太醫呢?”
在長寧宮,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吩咐甚至比周貴妃更管用,早就看的不忍心再看一眼的女侍們急忙上前,拉帳幔的拉帳幔,脫衣服的脫衣服,拿衣服的拿衣服,很快侍候霍氏換下所有的濕衣服,兩個侍女半跪在炕前,用大棉帕子給她絞頭發。
太醫也急急上前,診脈,灌丸藥,開湯藥,吩咐女侍揉腳心等穴位,忙個不停。
大皇子站在炕前,呆呆的看著炕上已經緩回來半條命的霍氏,霍氏迎著大皇子的目光,說不出話,只不停的流淚。
四皇子站的離大皇子不遠,瞇縫著眼,看看大皇子,再看看不停的流淚的大皇子妃霍氏,好一會兒,移開目光,看向垂手站在旁邊的王妃鄭氏,目光再轉,看著摟著周貴妃柔聲細語不停安慰的皇上,和臉貼在皇上胸前,委屈勁兒已經快過去的周貴妃。
四皇子嘴角往下扯了扯,真是滿屋子虛偽,一屋子賤貨!
皇上眼里只有周貴妃和周貴妃的委屈,周貴妃在皇上全神貫注的關愛下,和以往每一次一樣,委屈勁兒跟著眼淚流出來,由痛哭而抽泣,眼淚不流了,委屈也沒了。
“剛才嚇著你了?”周貴妃不哭了,也能聽進去話了,皇上這才柔聲問道,周貴妃一陣委屈,眼淚差點又流出來,“說是死了,皇上知道,我最怕死人。”
“沒事兒了,已經抬出去了,沒死在這里,胸口疼不疼?讓太醫給你診診脈?”皇上雖說這十來年很少遇到周貴妃委屈成這樣,不過十來年前安慰的次數太多,她受了委屈痛哭之后,哪兒疼哪兒不疼,他記得清清楚楚。
“嗯。”周貴妃應了,正要躺到炕上,抬眼卻看到已經躺到炕上的霍氏,和圍了霍氏一圈的女侍太醫,以及大皇子,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她眼睛所及的地方,中心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她,除了她之后,她唯二能容忍的,就是她的兩個兒子,炕上的霍氏是什么東西?
皇上也皺了皺眉,那是貴妃起居燕坐的地方,霍氏躺在那兒,這太僭越了!
“把霍氏抬到那邊榻上。”皇上的聲音里透著不悅。
四皇子挑起眉梢,臉上喜色還沒鋪開,想到阿蘿的話,喜悅頓時如同被燒上沸水的冰,瞬間消融,四皇子斜著大皇子,再看看皇上和皇上懷里的周貴妃,臉上的喜色化成了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