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從敬和堂離開時,滿頭冷汗。
她斗不過章氏。
直到此刻,她心底才認清了這個事實。
不甘心,也不可能甘心。
可是這件事情,章氏所言絲毫不差。
劉光同壓下不發,看的是誰的面子她不知道,但總歸不是四房的面子。
而章氏不聲張,不過是為了家里的名聲而已。
這事兒是個把柄,且是個致命的把柄。
章氏的意思很明顯。
不分宗,大家就是一家人,事情鬧出去,對崔溥誠然沒好處,可對長房和整個崔家,也沒好處,所以只要四房還在這個家里,這事兒自然就算了。
但是分了宗,將來崔溥自立門戶,與應天府吉祥巷崔氏就沒了干系,那她就要替薛成嬌討回這個公道了。
錢氏一陣心驚,又恨的牙根癢,可她冒不起這個險。
分宗這件事,只怕是無望了。
再說錢氏一路出去,曹媽媽才近了章老夫人身邊去服侍。
老夫人微合了眼,開口時聲兒里透著疲憊:“你去三房一趟,把這件事告訴老三媳婦。”
曹媽媽啊了一聲:“老太太不是不欲聲張的嗎?”
老夫人微微搖頭:“所以叫你告訴老三媳婦,不是告訴袁氏。”她說完了,睜開眼來,“四房為了分宗,搞得家宅不寧。今日他們能算計成嬌,難道當日就不能算計姜云璧嗎?這次的事情,我雖然拿住了錢氏和崔溥,但保不齊他們還有歪心思要動,你瞧瞧,康家走了這么些年,怎么偏就這當口又回來了?三房那邊也不是省油的,告訴老三媳婦一聲,叫她打心眼里提防著錢氏。”
曹媽媽這才聽明白了。
這是要潑臟水了。
這事兒說給周氏聽,周氏十有八.九要以為,當日姜云璧遭人陷害,也是錢氏的手筆。
如此一來,三房與四房之間本來就固有的矛盾,只怕更要重一些。
老太太是怕將來四房去拉攏三房,到時候二房和長房不一心,就更不好辦了。
只是她又想起薛成嬌來。
好好的姑娘,突然被人算計到棋局中,受了驚嚇,卻討不了說法。
念及此,她不由得蹙眉:“那縣主那里,又要怎么說呢?”
“她?”章老夫人呵了一聲,“她若要聲張,早就把這事兒告訴高孝禮了。我現在都在想,她怎么就這么巧,邀了瑛姐兒出府去玩,送了這么好的機會給錢氏來下手呢?而且劉太監的人,難不成是十二個時辰盯著她貼身保護的嗎?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安排,那些救下她的人,出現的怎么會那么恰到好處?”
曹媽媽眼中的震驚暴露無遺。
她聲音有些打顫:“您的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隨口猜測而已,”老夫人說著有些無奈,“我竟有些看不懂這個小姑娘了。”
曹媽媽到底還是去了三房的。
她一向不贊成這些事,可她還是要去做。
她服侍了老夫人一輩子,看著她一路摸爬滾打的撐起這個家,饒是如今老夫人的諸多籌謀都見不得光,甚至有些心狠手辣,可她看在眼里,卻全是心疼。
再說四房那里,崔溥一路回到家中去,招呼了康家老大和康青睿。
康家這位大老爺,單名一個恩字,字靈則,比崔溥要長上兩歲。
康恩見到崔溥時,眼底的那種不屑毫不掩飾。
崔溥看在眼里,也不知究竟是心虛,還是今日有薛成嬌這事兒在先,他無心追究,總之是當做沒看見。
康恩也不跟他客套,把來意說得很清楚,無非是康青睿從小就跟崔瑛定過親,當年舊事不提,是為了不連累崔家,如今這么些年過去,陛下也不會再回過頭來追究康氏,孩子們也日漸大了,這事兒自然該好好再議一議。
崔溥氣不打一處來,話沒說上幾句,就匆匆送了客。
康恩本來也不是來跟他敘舊的,來意既已表明,他也不愿意在崔家多待,領了康青睿就離府了。
等到錢氏回到家中時,崔溥自然是又同她生了一場氣。
無非是以為,康恩是錢氏找回來的而已。
錢氏眼下哪有心思跟他說這個,只一心都是章老夫人的那些話在耳邊盤旋。
母子倆又鬧了個不歡而散,這事兒也暫且沒人去提。
大約又過了兩三日。
康恩帶著康青睿并未離開應天府,大有崔溥不松口,他們就不走的意思。
只是這幾日,他也不登門去,只在客棧中等崔溥回話。
這一日,謝鹿鳴帶了大包小包的糕點玩物上門拜訪。
進了府卻又直奔四房而去。
錢氏和崔溥見了他一面,就打發了崔易招呼他,旁的一概不多提。
唯獨是錢氏多了個心眼,瞧見了他帶來的那些東西,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崔易領著他出了門,本來是要帶他到自己那里去。
只是謝鹿鳴腳步頓了頓:“我也不瞞你,今天進府,是有些話想跟五姑娘說的。”
崔易眉心微挑:“謝兄,舍妹畢竟還是個姑娘家,你這么著,不大好吧?”
謝鹿鳴也不惱,只是揚了笑:“我也不是單獨見她,了不起你在旁邊兒看著?”
崔易的怒氣叫他勾的蹭蹭上漲。
本來這兩天家里的氣氛怪怪的,他就已經感到很不自在了。
眼下他雖知道謝鹿鳴不是那樣的人,可他說出口的話,實在太過輕佻。
沒料到崔易這里還沒發出火來,二人身后就傳來了崔瑛的聲音。
他二人紛紛扭頭看過去,就見崔瑛領了丫頭站在不遠處。
謝鹿鳴一眼看見,崔瑛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的蹙眉。
崔瑛一向是活潑的,就像是四月天里最燦爛的陽光,明媚、開朗。
謝鹿鳴站著沒動,等崔瑛走近些時,才開了口:“五姑娘身體不舒服嗎?”
崔瑛搖了搖頭:“你那天說的話,我后來想了想,心里憋著事兒的感覺,太不舒服了,今天聽說你進府,我想跟你談一談。”
“阿瑛!怎么又胡鬧起來!”談一談?家丑不可外揚,崔易就算是再沒規矩,也知道這事兒是不能跟外人談的。
更何況,謝鹿鳴到應天府,說是拜訪舊友的,可他三天兩頭往自己家里跑,誰知道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