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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夢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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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孝禮說這番話,不是危言聳聽嚇唬高子璋。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高孝禮,只怕今日,他未必能全須全尾的從清風殿內走出來。
可是他也知道,陛下能夠容他一次兩次,卻不會永遠無底線的寬恕他。
當他惹急了皇帝,到了皇帝忍無可忍的那一天,他就完了。
高子璋哪里還敢再多說什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竟然差點忘記了。
他居然會想要與皇帝對著干。
許久之后,高子璋沉聲開了口:“父親說的,兒子都懂了。”
高孝禮點點頭:“你懂了,要記到心里去,將來行事,一定要謹慎小心。你年紀也慢慢的大了,早晚是要入朝為官的,如果什么事兒都只是一味的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要說你自己個兒要吃虧,連帶著家里,也會跟著倒霉。”
高子璋心頭顫了顫,只是飛快的點頭,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刑部逞兇的事情過去了大概有三日,皇帝派出去的暗線往京城里送了信來,說是崔溥和孟夔至多再有五日,就要到京城了。
這一日皇帝領了人在御花園里頭閑逛。
天兒是難得的放晴了,只是皇帝的心頭卻還是陰沉的。
其素端著十二萬分的小心陪著他身后跟著,想著兩天前底下人來回的話,再看看此時皇帝的臉色,心驚不已。
皇帝面皮繃得很緊,大約走出去一箭之地,他收住了腳:“其素啊——”
這一聲尾音拖的很長,聽的其素心里又顫了顫。
可是他也不敢耽誤,忙上前兩步,躬身回話:“陛下您說。”
皇帝那里深吸了一口氣:“朕有幾件事,你著手去辦。”
其素一聽這個,便知道是什么事兒了。
于是他略抿唇:“奴才聽著呢。”
“第一,江南水患,早前戶部撥了五萬兩銀子用以賑災,不是說鬧出了些動靜,江南民心不穩嗎?”皇帝這話雖然是問句,可他也沒等其素回話,又自顧自的說道,“傳旨,叫康定伯跟著公孫睿華,再點兩個戶部的侍郎一起,到江南去吧。”
其素一震。
賑災?
他不由的想要冷笑。
皇帝話未點透,可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過了。
于是便問了句:“那后頭的事兒,還是交給劉光同嗎?”
皇帝嗯了一聲:“你把始末原由告訴光同,他知道應該怎么做,后頭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
其素應了一聲是:“奴才記下了。”
“這第二宗嘛——”皇帝長嘆一聲,“給云南去個旨意,就說宮里娘娘病重,叫莊肅侯夫人帶上兒女進京來請安。”
其素下意識的吞口水:“陛下,您這是怕侯爺兵變?”
是了,你道皇帝口中所說這位莊肅侯是誰?
那正是已故貞妃的生父,手握云南一方的甄籍。
皇帝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平視著遠方,眼眸深邃:“甄籍不會。”
“那……”
其素也不知道為什么,皇帝會如此篤定甄籍不會反。
他話還沒有問出來,皇帝就搖著頭嘆道:“他半生戎馬,深知以云南一道的兵力,是絕對無法與天下十二道相抗的。甄籍不會給朕送上一個名正言順除掉他的把柄。”
可是這樣一來,其素就更加不懂了。
既然甄籍絕不會反,那又何苦把人家妻兒都弄到京城里來做人質呢?
皇帝似乎是猜出來了其素心中的疑惑,今兒也不知是怎么了,難得的興致還不錯,便又開了口:“朕是不想再節外生枝。白啟桓找上公孫睿華和康定伯,他們一定有機會送信出城,再加上崔溥和孟夔已經被押著走了這么久,甄籍的眼只怕一直還盯著應天府,早就得了信兒了。”
其素啊了一聲:“既然是這樣,陛下怎么不早早地傳召夫人和公子入京來呢?”
皇帝輕輕地搖頭,又沖他擺了擺手:“就是要到這個時候,才能警醒甄籍。他是個聰明人,事到如今,只怕早就猜出來,甄是要動一動云南了。只是他是死還是活,朕心中如何想,他還不清楚。這個時候把他妻兒傳進京城,無非是告訴他,即便將來生了什么變故,也好好收斂著,朕是不欲將甄氏一族斬草除根的。”
聽到這里,其素才明白過來。
只是這個提醒兒,未免太隱晦了些。
萬一甄籍參悟不了,又當如何呢?
可是其素沒有再問。
皇帝有皇帝的布局。
他既然動了心思,要扣住人做所謂的人質,話也已經吩咐出了口,就斷然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了。
其素深吸了一口氣:“奴才都記下了。”
皇帝又嗯了一聲:“第三件事兒嘛,嚴競的案子也快該徹底的了結了,你那頭收尾的事兒一定得做好。大理寺不是出了缺嗎?談家那個談昶旭,上一回朕聽誰提起來過,說他還不錯,這事兒你記到心里頭,等事情忙完了,提醒朕一聲兒,把他放到大理寺去吧。”
其素卻先愣了愣。
談昶旭?
他仔細想了想,隱約想起來,上一回談家大婚之時,他代皇帝到談家去,是見過這位談三爺的。
八面玲瓏,是個會來事兒的人。
可是談昶年身為宗子,尚沒有拿到一官半職,陛下要先抬舉他,只怕還是有別的心思。
況且外人不知道,其素可是心知肚明的。
辦完了甄家,下一個就該是談家了。
這個時候把談昶旭提到大理寺——陛下的后招,要開始了。
其素吞了口水,應下來:“這事兒奴才保管放在心里,等事情都了結了,一定提醒您。”
皇帝嗯了一聲,擺了擺手:“朕這里沒別的事兒了,你先去知會光同一聲吧。”
其素平日是不怎么出宮的。
宮外皇帝也給他賜了宅子,離劉光同的府邸倒也不是很遠,隔了兩條街而已。
只是他習慣了在宮里服侍,身上也不像劉光同和王芳那樣,還擔著旁的職,所以就長久的在宮里住著。
皇帝說這話,就是叫他出宮了。
其素應下來,蹲身禮了禮,才告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