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對這件事,終究沒有再多說什么。
曹媽媽在擔心什么,她也很是清楚。
其實事到如今,章氏也偶爾會想,她究竟是不是做錯了?
當初因為崔昱忘我,她斷了崔昱的念想。
殊不知,卻給了崔旻無限的動力,也成就了今日崔溥的死路。
章氏到底上了年紀,如此反復忖度,第二日便病倒了下去。
崔昱得知崔易等人去京城時,已經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章氏的病不見起色,他心里著急,可是又不敢去驚擾。
然而崔潤那里,他就更不敢去了。
自從京城回來后,崔潤每每見他,都沒有什么好臉色,一番訓斥更是少不了的。
崔昱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可是時間長了,心里多少也揣摩出味兒來。
在京城時,高孝禮說他的那些話,縈繞心頭,久久的揮散不去。
所以如今他心中有所想,卻思來想去,往他小叔那里去了。
崔滬見到崔昱時候頗為意外,招呼了他坐著說話,就開口問他:“老太太病了這幾日,你也不好好的去服侍問安,跑我這兒來做什么?”
他一句話問完了,又想起上回碰見崔晟,說起學里的事兒,眉頭就更鎖的緊了些,盯著崔昱打量了一番,冷聲質問道:“我聽晟哥兒說,你從京城回來后,學里也不好好的去。你父親一心忙著外面的事,你母親也不好多說你,老太太近來身體又不好,你是要造反了?”
崔滬膝下無子,唯有崔瑯這么一個女兒。
長房這里的孩子,崔旻從小就讓人省心,課業出挑,人品更是上乘。
但就是這個崔昱。
他知道大嫂和老太太.寵.愛的厲害,大哥又因他不是宗子,要求并沒有那樣嚴苛。
可越是這樣,他越發的想多說崔昱幾句。
上一回他當著族中子弟的面兒頂撞他老師,崔滬已然是氣急,只是那兩日媳婦兒病著,身上不好,他騰不出心思管崔昱的事兒,后來家里事情多,也就忙忘了。
如今既然說起來了,他就又想起這茬來。
還沒有等崔昱接話呢,崔滬已經哼了一聲,眉眼俱冷的盯著他:“上一次你頂撞你老師,這回索性連學里都不去了。我正要問問你,你想做什么呢,你今兒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崔昱心里著急得很,哪里有功夫跟他扯這些。
他不去學里,自然有他的主意,再說了,課業他又沒有落下。
此時聽崔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質問他,崔昱咬了咬牙:“小叔,我今日是有要緊的事情想請小叔叔拿個主意的,您若要教訓我,改一日侄兒特意來您這兒聆訊。”
也許正是因為崔昱鮮少有這樣認真嚴肅的時候,崔滬倒真的安靜了下來。
只是他擰眉沉思了許久之后,又問崔昱:“找我拿什么主意?你便真有很要緊的事情,也該去問你父親的意思。”
崔昱一個勁兒的搖頭:“父親如今哪里會有心思管這個……”
聽到這里,崔滬才意識到,崔昱是真的有事兒要跟他商量的。
于是他擺了擺手:“行了,你說吧,什么事兒。”
崔昱知道他這個叔叔脾氣實在算不上和善,對他尤其的嚴厲,若是有一個字說錯了,都要討來一頓罵的。
因是如此,他言辭之間便更加謹慎了些。
崔昱歪頭思考了半天,才問道:“您知道崔易他們進京的事兒嗎?”
崔滬眼中一暗:“我知道。”
回完了這三個字,他見崔昱唇角微動,便先開口打斷了崔昱:“你不用問,我既然知道他們往京城了,自然也知道他們是做什么去的。你只管說你的事兒,哪來這么多要問的話。”
崔昱有些悻悻地垂了垂頭,須臾后才又看向崔滬:“我想去京城。”
“你?”崔滬一時有些愣住,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來,“你去做什么?”
“小叔應該很清楚的,他們此去所能求的,無非是成嬌與大哥哥而已。”崔昱稍一頓,深吸了口氣,“雖說舅舅如今也在京中,還有大姐姐已經成了婚。可是您心里清楚,舅舅肯定不會管這茬子事兒,談家也不一定會出面。說到底,舅舅和姐夫都只是外人,真正能求得上的還是大哥哥。至于成嬌那里——事情畢竟是因她而起的,她說話才最管用。”
崔滬平靜的聽他說完,暗自點了點頭。
崔昱是長進了些。
他之前那段日子的頹廢,崔滬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老太太和大哥都拿他沒辦法,崔滬就更不好說他什么,總不能把人提起來打一頓吧?
眼下崔昱能沉下心來思考這些事兒,看來他跟著大哥和大嫂去了一趟京城,確實是長了見識,也想開了不少。
“這些我都知道,你說的全都在理,所以呢?”崔滬挑眉看向他,音調也隨之揚了揚,“這跟你要去京城,有什么關系?”
問完后,他猜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立時咂舌:“你不想成嬌和旻哥兒管?”
崔昱忙說了一聲不是,還隨之搖了頭:“我希望大哥哥能幫他們。”
“哦?”崔滬便一時不解了。
崔昱從前很護著薛成嬌,他自然是知情的,不過孩子們小打小鬧,他也不當一回事兒就是了。
但是這一回,崔溥對薛成嬌做了這樣的事情,崔昱還想幫他?
崔滬手指攏在一處,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案上點著:“你希望成嬌給你四叔說請?希望陛下對他能網開一面?”
“不。”
可是沒想到,崔昱卻斬釘截鐵的矢口否認了。
崔滬是徹底懵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
如此想著,崔滬也如此問出了口:“你究竟什么意思?到底是要幫,還是不要幫?”
崔昱抿唇:“自然是要幫,但是我不想他們去驚動成嬌。這件事,有大哥哥一人,就已經足夠了。”
崔旻一個人就夠了?
崔滬不知道崔旻如今在京中情形如何。
前陣子他被陛下欽點入了國子監,沒多久就被提到了都察院去。
崔滬知道,這是要升發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