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厲害。”黑衣人平平語道,渾身的氣勢驀地一張。
那個瞬間,他的身上陡然暴發出了一種令人恐怖的氣息,陰森寒冷,如有實質一般,直直沖向秦素。
一直抱臂而立的方朝立時放下了胳膊,看向黑衣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凝。
“好說,好說。”秦素卻是一臉的閑適,好似根本就沒察覺到黑衣人的氣勢,語罷還抬袖拂了拂發鬢,一行一止莫不泰然自若。
這么點兒陣勢,還真鎮不住她。
她的神情越發從容,眸光也越發淡然,看向黑衣人時,就仿佛看著一粒草芥,帶著種高高在上的倨傲。
這個與阿豆暗通款曲、買通高翎、聯合歐陽嫣然,自多年前起便一直蜇伏于青州秦氏左近的男人,今日終成甕中之鱉。
秦素打從心底里長出了一口氣。
此人自投羅網,或許便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擲。
秦素心中忖道,同時又覺得這念頭有些不敢置信。
她之所以會這樣想,全都是因為一個人——銀面女。
銀面女便是聯結秦府內部與外部的關鍵。而她的失蹤,從某個側面表明了,秦府外部的那股力量,正在悄然萎縮。
收官之日將近,而此時又得了黑衣人這個意外的收獲,這一次的九霄宮靜修,果然不虛此行。
秦素滿意地彎了彎眉。
此時,那黑衣人正深深地凝視著她,渾身氣息冰寒。隨后,他的眸中驀地閃過一絲陰毒,身形突地一動。
“不好!”方朝低喝一聲,瞬間移步上前,而阿臻與阿忍反應更是及時,已然雙雙護在了秦素身前。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叫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卻見那黑衣人身形晃動,卻是詐進實退,作勢欲撲的剎那,他已是閃電般地返手一撈,將身后的那個女子扯到了前頭,復又單掌用力往向她背上一推。
黑衣女子猝不及防,踉蹌著往前跨出了好幾步,而她頭上的冪籬則被那黑衣男子抓住,瞬間便脫離而去。須臾間,那女子的整張臉,便暴露在了燭光下。
方朝即將移動的身形,被一旁的英先生按住了。
他回頭看去,卻見英先生動作極微地向他搖了搖頭,又往秦素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方朝轉首看去,卻見秦素此刻眉眼沉肅,立在兩個女侍衛的身后,一臉的陰霾。
在她的前方數步遠,那個突然沒了冪籬遮掩的女子,正突兀地立于兩方人馬的當中,似是嚇得不輕,身體搖搖欲墜。
那女子的身形纖細苗條,腰挺得筆直,讓人想起迎風不倒的柳條,帶著種難以形容的柔弱,給人一種需要人保護的感覺,此刻在這燭火中瞧來,很是引人遐思。
然而,青衣侍衛們看向她的眼神卻無綺念,而是充滿了驚異。
這黑衣女子的臉上,竟戴著一只樣式極為奇異的、銀色的面具!
銀面女!
秦素的氣息驟然變冷,臉上滿是寒意。
銀面女居然跑到這里來了!?
她為何在此?
她為何會突然與那黑衣男子堂而皇之地同時現身?
她有什么陰謀?
剎時間,秦素的掌心居然有些汗濕,忍不住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英先生。
英先生本就武技超絕,五官之敏銳遠非常人可比,此時他感知到了秦素的視線,更察覺到了秦素之意,他便向著秦素躬了躬身,沉聲道:“女郎放心,并無伏兵。”
秦素微松了口氣。
有了英先生這句話,她便沒什么可擔憂的了。
此刻,銀面女正面朝著秦素的方向站著,燭火映在銀面具上,明晃晃地反著光,叫人根本瞧不清她的神情,連露出來的口鼻與下巴也模糊難辨。
秦素定定地凝視著她,良久后,方才啟唇道:“你怎么來了?”
銀面女沒說話,面具上冷光湛湛,顯得極為冷漠。
秦素向前踏了兩步,驀地一笑,道:“終于等到你了。”語罷便向阿忍打了個手勢。
阿忍跨步上前,探手便要去抓銀面女。
便在她的手指即將觸及銀面女的衣襟時,黑衣男子陡然發動了。
只聽他的口中驀地傳出一聲尖利的嘯聲,和身往前撲去,身形疾如閃電,手中的利刃在燭火下泛出刺目的光華,殺意凜凜,竟是直奔秦素而來。
方朝見狀,身形一晃便到了他身前,正待出手阻止,豈料變故陡生。
黑衣人居然硬生生中途撤步,如疾矢般倒飛回去,左手一抓一擲,竟將一直站在旁邊的侯孫抓了起來,擲去了英先生的方向,而與此同時,他掌中長劍更是反手疾刺,目標居然是——阿栗!
秦素的瞳孔陡然一縮。
他要殺阿栗!
黑衣人真正的目標,居然是阿栗!
秦素完全呆住了。
這變故來得太快,莫說是她,便是那些侍衛們也反應不及,守在阿栗左近的兩個侍衛更是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黑衣人的長劍直取阿栗的前心。
那一刻,黑衣人身上迸發出的殺氣是如此強烈,迫得那兩個侍衛幾乎睜不開眼,而他掌中長劍更如毒蛇般直刺而去。
這詭異的一幕直叫人來不及反應,秦素忍不住驚呼道:“阿栗小心!”
幾乎就在她呼聲方起之時,場中忽地似是掠過了一陣風,秦素只覺得眼前仿佛有什么事物極快地晃了過去,待她定睛細看時,卻見英先生不知何時居然攔在了阿栗的身前,而那個黑衣男子已是頹然倒地。
在英先生原先站立的地方,侯孫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大手圓滿,”英先生淡然說道,手掌一張,“嗆啷”數聲,幾截斷劍應聲落地,隨后便聞他的語聲再度響起:“也敢逞兇?”
秦素握著滿手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
將英先生留下來,果然是留對了。
這黑衣人的武技居然如此高超,幸得秦素這方有宗師坐陣,離境山房才保無虞。
勉力定下心神,秦素抬眼看去,卻見黑衣人手中長劍已經不見了,看樣子是被英先生徒手折斷的,而從他倒地的姿勢來看,英先生應是重傷于他,此刻的黑衣人手無寸鐵,布巾上的眼睛更是緊緊地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