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玲口中叫何亭亭和何玄連進屋，又掂了掂蛇皮袋問，“這蛇皮袋里的是什么？怎么不把蘋果放進去？”

何亭亭剛想開口，就被何玄連扯了一下。

她看向何玄連，見何玄連沖她眨了眨眼，接著又笑嘻嘻地看向林玲玲，“媽，咱們進屋說。”

何亭亭便不說，使勁了沖屋里喊，“奶——你回來了嗎？奶——”

何奶奶從屋中走出來，滿臉笑容，“奶回來了，給你捎帶了一套漂亮的小裙子。快來看看……”

“奶奶真好……”何亭亭高興地走向何奶奶，“我帶了櫻桃回來，奶奶多吃。”

一旁打算偷偷說帶了櫻桃回來的何玄連聽到何亭亭這話，不由得黑線，感情剛才白提醒了。

何亭亭沒有注意到何玄連怨念的目光，依舊嘰嘰咕咕地跟何奶奶說著話，說櫻桃有多好吃。

這時何玄白從屋里走出來，輕輕扯了扯何亭亭的兩根小辮子，“那大哥能不能多吃？”

何亭亭伸手推開何玄白扯自己辮子的大手，同時努力地點點頭，“當然可以，我們大家都隨便吃！”

林玲玲此時提著蛇皮袋和蘋果進屋，吃驚地問，“蛇皮袋里是櫻桃嗎？我可沒吃過櫻桃呢，就聽說過。這重量，可不少啊……”她說著，又掂了掂蛇皮袋。

“櫻桃？”何玄青也從屋里出來，“我只在書上聽說過，也沒吃過。”

何亭亭聽了覺得自己拿櫻桃出來拿對了，興沖沖地看向何奶奶，“奶，我們先吃櫻桃再看小裙子。”

“好，好……”何奶奶高興地牽著何亭亭進屋坐下，又一邊打量何亭亭的臉色，一邊問了今天去了哪里，是不是受了委屈，累不累諸如此類的話。

何亭亭乖乖地回答了，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在她成為植物人那些日子，她想要回答這些話也說不出口。

這邊林玲玲正想拿櫻桃出來洗，目光掃到何玄連的手還是捂在褲子左邊的褲袋的上，不由得問道，“老三，你那褲袋里有什么？怎么一直按著？從進門開始就沒有拿開過。”

何玄連連忙把褲袋里的一疊票子拿了出來，“我們賣了一些櫻桃給一個口袋里掛著鋼筆的叔叔，叔叔給我們的。有九塊多錢呢。”

說完他的小臉有些愧疚和忐忑，剛才小二哥車他回來時，他太過高興了，忘了口袋里有錢，也不知道有沒有丟了一些。剛才進門沒有馬上就說，也是想打算先偷偷看過再告訴林玲玲的。

“九塊多？”何奶奶、林玲玲、何玄白和何玄青都震驚了。

現在在工廠里做一天，也就一塊多！這九塊多，得好幾日的工了。

何玄連點點頭，把錢遞給林玲玲，“嗯，媽你數數看有沒有錯。”

林玲玲震驚地接過何玄連手中那厚厚的一疊票子，震驚得無以復加。現在最大面額的錢也就是十塊，何玄連一下子竟然就拿了九塊多差不多十塊回來！

何亭亭見了，想起蘇珊給自己的那張綠色的鈔票，連忙從口袋里翻了出來，“我是我送櫻桃給蘇珊，蘇珊硬要給我的。”

剛吃驚過的何奶奶、何亭亭、何玄白和何玄青看到何亭亭手中綠色的票子，再度吃驚得眼睛也差點瞪了出來。

“這、這是外國的錢，看這數字，應該也是十塊錢。”何玄青接過綠色的票子，翻來覆去地看。別的看不懂，但是上面的阿拉伯數字10卻還是知道的。

向來老成的何玄白也忍不住靠過去仔細地打量那張綠色的票子，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錢呢。

林玲玲驚訝地問，“外國的十塊錢，那是多少錢？我們這里能用嗎？”

“具體我也不知道，等爸爸回來，問問爸爸知不知道吧。”何玄青把綠票子遞給何玄白，說道。

林玲玲點點頭，便開始低頭數手中那一疊散錢。她不懂外國的錢，所以沒將這錢放在心上，更加關注手中慣常用的錢。

何奶奶問何亭亭，“你送櫻桃給蘇珊，怎么還收蘇珊的錢？奶奶不是教過了嗎？這是不禮貌的。”

“蘇珊硬要給我的，我還給她好幾次，她都不要。”何亭亭說道。

“那個蘇珊是外國人嗎？你跟她說話了嗎？你們能交流？”何玄青好奇地問道。

他們學校并沒有教英語，所以大家根本就不會說英語。還是因為靠近香江，偷渡過去的不時回到口岸見面會拽幾句，還有進來的外國人也說，大家也就知道一兩個單詞。

至于說要看懂鈔票上的國家、面額，那就有心無力了。

何亭亭搖搖頭，“聽不懂，不過聽懂了她的名字，她也知道我的名字。”說完又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照片，“這是蘇珊給我拍的照片。”

何奶奶、林玲玲、何玄白和何玄青都湊過去看，見照片竟然是彩色的，都忍不住驚嘆出聲。

這里窮得很，要拍照得到鎮上唯一的一家照相館去拍。村子里的人幾乎不拍照，而他們家，平時沒事基本上也不會去拍，只有新年的時候才會去拍全家福。

這全家福想要彩色的也很難，因為拍彩色的照片需要人工上色，比較費工夫，得另外加錢。這么多年了，他們一家也只有兩張彩色的照片。

現在，何亭亭竟然就有一小張單獨的彩色照片！

小小的卡片上何亭亭笑得大眼睛瞇了起來，下巴尖尖的，十分漂亮可愛。

何奶奶拿著照片直看，“我們亭亭長得可很好看。”

何玄連忙把蘇珊幫他和何亭亭拍的合照拿出來，“我這里也有照片，是蘇珊幫我們拍的。她那個相機可厲害了，拍完了馬上吐出一張卡片，慢慢的，卡片上就出現我和亭亭了。”

“竟然這么神奇？該不會是外國人使得妖法吧？”林玲玲吃驚得不行，也忘了要數錢了。

“不是妖法，就是拍照。”何玄連說著，又一五一十地講述那個相機的神奇。

大家都聽得一臉向往，待聽說除了這個相機，人家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大塊頭，更加向往了。

“將來我們也會有的，現在先把錢收好，吃櫻桃去。”何奶奶說道。

林玲玲點點頭，很快數清了手中散錢，一共9塊2毛。

何玄連聽到這個數額，松了一口氣，總算沒有丟錢。

“我們先吃櫻桃。”林玲玲拿錢回去放好，出來之后就拿過蛇皮袋，往外拿櫻桃。

她先捧了一把櫻桃出來了，櫻桃一亮相，就讓大家紛紛驚嘆。

只見紅艷艷的小果子跟紅寶石似的，紅潤鮮亮，十分誘人。

“這櫻桃好，跟剛從樹上摘下來似的。”何奶奶以前雖然吃過，但是這會兒看到這些櫻桃也有些吃驚，這些比她以前吃到的要好很多。

“真漂亮！”林玲玲著迷地說道，“這么好看，都有點舍不得吃，就該供起來。”

何奶奶看她一眼，“就是個吃的，哪里需要供起來。你去洗一些來吃，再留些給阿學和你娘家，剩下的分些給小覺他們。你大伯那邊，也送些過去。對了，沈小二送亭亭和老三回來，也拿些過去吧。”

她從蛇皮袋的大小看得出櫻桃不少，所以開口多分幾家。

“哎——”林玲玲痛快地應道。她沒吃過這櫻桃，還是第一次見，她娘家也一樣。老太太親自開口讓她拿些回娘家，她心里高興極了。至于說給大伯和二叔他們，反正她做主，少分一些，不丟臉也就是了。

何亭亭連忙揪住何奶奶的衫角，“奶奶，也不是很多，為什么要給大伯公啊……他們家有蘋果也不給我們吃。”

“乖，也就是吃的，用不著小氣。女孩子啊，該大方些，別學他們那樣眼皮子淺。”何奶奶摸著何亭亭的小腦袋教育道。

何亭亭不解，“為什么他們可以那樣對我們，我就不可以那樣對他們？”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他們小氣？這名聲一旦有了，以后就摘不下來了。亭亭以后要做個小淑女，不要學他們，也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何奶奶溫和地說完，臉色慢慢地凝重起來，

“當然，小事就這樣處理。大事上呢，自然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總之格局要大，不能揪住小的看。”

何亭亭聽不懂格局要大是什么意思，便只點點頭，自己暗地里思考琢磨。

林玲玲很快洗了一碟子櫻桃進來，紅艷艷的櫻桃經了水，水靈靈的，更加誘人了。

“奶，你嘗嘗，很好吃的。”何亭亭拿了一個櫻桃遞到何奶奶口中。

何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就著何亭亭的小手吃了櫻桃，不住地點頭，“果真好吃，甜津津的，還有點酸味。很鮮，很開胃。”

那邊林玲玲、何玄白、何玄青和何玄連也都拿了櫻桃吃，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

何亭亭見家里人吃得滿面笑容，大眼睛轉了轉，裝著去拿櫻桃，又偷偷放了不少櫻桃進蛇皮袋。原本就不多，還要分那么多人，她只能多放些了。

吃了幾個，林玲玲站起來，去拿蛇皮袋。這一拿，就笑了，“這櫻桃重量可真足，拿掉一些了，這會兒提起來，覺得還是和原先差不多重。”

何亭亭聽得一陣心虛，沒敢看人，只伸手拿櫻桃塞給何奶奶吃。因沒看，櫻桃就塞向何奶奶的鼻子，惹得何奶奶一陣失笑，握住了她的小手，笑道，“行了，塞到奶奶鼻孔里了。”

何玄白和何玄青見了，都哈哈大笑。

何玄白看著頭低到胸口的何亭亭，打趣道，“是不是想看漂亮的小裙子了？等奶奶吃完了，就帶你去看。”

何玄連快速吃完了口中的櫻桃，走到林玲玲身邊，“媽，我也覺得是這樣。下午我和亭亭買了好多，以為沒剩多少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

何亭亭剛想抬起頭來應對何玄白的打趣，一聽到何玄連這話，馬上又重新低下頭去。

“看來這重量是真足。”林玲玲笑著說道，心里更高興，壓根沒有多想。在她心中，櫻桃多，她能留下來和帶回娘家的就更多。

林玲玲手腳麻利地把蛇皮袋的櫻桃全部拿出來放在一個大菜籃子里，見裝了大半籃子，更加高興，笑道，“我這就給大家送去。”

說完拿了個小籃子裝了差不多一半放著，又將大籃子的櫻桃攏成幾份，上面蓋上下午摘下來的荷葉，拿著出去了。

“媽媽，你先吃完了再出去呀……”何亭亭見大家不再追究櫻桃的重量，就重新活泛起來，見林玲玲沒吃幾個就要出去，連忙叫道。

林玲玲擺擺手，“你們先吃，媽很快回來。”

何玄白幾個見了，便也停住了不吃，要等林玲玲回來再一起吃。

林玲玲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黑著臉，“沈柱生他現在倒威風……”說到一半，在何奶奶銳利的眼神下住了口。

“吃櫻桃吧，在孩子跟前說這些做什么。”何奶奶說道。

林玲玲便不再說，坐下來笑著招呼大家吃櫻桃。

畢竟是第一次吃，大家都吃得很痛快。

不過吃剩一半的時候，何玄白和何玄青就不肯吃了，說要等何學回來再一起吃。

“我給你爸留了小半籃子，他回來了我們再一起吃。”林玲玲笑道。

可是何玄白和何玄青還是搖頭，何玄白道，“那些留著下一頓吃，晚上爸爸回來了，先吃碟子里剩下的。”

于是大家就不吃了，高興地說著櫻桃。

之后，何奶奶帶何亭亭進房中看新買回來的一條紅色小紗裙。

那是一條帶著一圈一圈紅色紗邊的小裙子，裙擺有點蓬，正是后世十分常見的公主風小裙子——在1979年，這樣的裙子簡直美到了極致。

“真好看！”何亭亭看得目不轉睛，小手放在裙子上不住地摸著。

“口岸有人拿來賣，奶奶見了，覺得十分適合我們亭亭，就悄悄買了回來。”何奶奶見何亭亭看得目不轉睛，馬上高興了，看來小孫女很喜歡自己挑的這條裙子。

“奶奶真好！”何亭亭撲到何奶奶懷中，抱著何奶奶不肯撒手。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輩子，何奶奶都對她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