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蘭書讀的不多,但是認識字,越泠然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關于越泠然本尊的影像,就是小時候越府給她請先生的時候,櫻蘭站在一旁直打哈欠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櫻蘭,便小聲告訴她:“女子無才便是德,她正是因為不喜歡讀書,所以她要做那個有德行的女子。”
當時的越泠然便知道她是偷懶耍滑不喜歡看書,越泠然也不喜歡,奈何越家是書香門第,越鴻卓又是狀元出身,越夫人又是當朝最有名的郡主,自然對越泠然的要求極高。
所以,櫻蘭是伴隨著越泠然博覽群書,卻記不住幾個字的丫頭。
當越泠然看到了那泣血的字跡的時候,腦海里那些記憶突然嗡一下的回轉。
還記得她剛剛重生到越泠然身上的時候,只有零散的記憶片段,或許是越泠然本尊和她內心深處的靈魂相抵觸,又或許是越泠然本尊不想讓她知曉那些記憶。
越泠然,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從前,櫻蘭總說小姐便好了,比從前好了許多,性子也不那么乖張,對她也格外的信賴。所以,軒轅蔦蘿打心眼里以為,越泠然對櫻蘭,根本就不好。
可是如今,當那些記憶回籠的時候,軒轅蔦蘿才猛然發覺,櫻蘭是和越泠然從小一起長大的,縱然在越泠然的潛意識里,櫻蘭不過就是個奴婢,可是她對櫻蘭,終究和別的奴婢不同。櫻蘭喜歡嘮叨,平日里嘰嘰喳喳個沒完,越泠然就是不喜歡多話的奴婢,可是對櫻蘭,似乎向來都是格外的優容。可惜這些,越泠然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除了越泠然本尊和櫻蘭的點點滴滴,軒轅蔦蘿不禁回想起她和櫻蘭相處的場景,這個丫頭,只對她一個人好,凡事,都要向著自家小姐,除了自家小姐,櫻蘭似乎對誰都不太在意,除了那個她埋在心里的男子越君澤。
軒轅蔦蘿之所以不肯信任越府的其他人,也必然是如此,越家和軒轅家的深仇大恨,縱然是越夫人,也沒有辦法撫平,可是櫻蘭不同啊,她很羨慕越泠然,縱然軒轅蔦蘿覺得,越泠然的人生其實就是一個笑話,但是櫻蘭的存在,便是那個例外。
她太聽話、太忠心了,她懂得知恩圖報,懂得即便眼前的女人不是自家的小姐,她依然對她忠心耿耿。直到越君澤的出現,讓軒轅蔦蘿徹底起了殺機。
還記得馮安從前便不同意留下櫻蘭,可是軒轅蔦蘿的憐憫之心,終究是害了她。
如果當時,把櫻蘭趕走,給她一筆錢,讓她走得遠遠的,或許如今,還沒有這么多的事情,或許她還能蹦蹦跳跳的享受本該屬于她的人生。
那張血書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櫻蘭說:“小姐永遠都是櫻蘭的小姐,無論您變成什么樣子。可是二少爺,卻是櫻蘭這輩子最想得到,也是唯一的男人,櫻蘭兩難,卻不愿讓小姐為難。櫻蘭對不住小姐,櫻蘭只想著自己的情愛,卻忘記了小姐從前的告誡,如今,櫻蘭不后悔做這一切,櫻蘭希望自己的死能夠讓小姐原諒櫻蘭這段時間的過錯。下輩子,櫻蘭還是您的奴婢,還是你最貼心的開心果。”
越君澤站在原地,他先是聽到了越泠然撕心裂肺的哭喊,隨即看向那具尸體的時候,終究是不忍心回頭看。
他給櫻蘭的,是從西域得來的劇毒,一旦服用,死相極為凄慘,櫻蘭死前,他逼迫櫻蘭,只有把這個藥給越泠然吃了,他們才可以遠走高飛。但是如果櫻蘭不從的話,他便只有殺了他們兩個。
到那個時候,她和越泠然都不能活。
越君澤其實在賭,賭櫻蘭對他的感情,他相信,自己這些日子對櫻蘭的好,終究會抵過那個對她動輒發脾氣的主子。
誰愿意一輩子屈居人下呢?他以為櫻蘭和他一樣,許給她正妻的位置,她將來定然能比現在要好過萬倍。可是櫻蘭居然不識相,當櫻蘭轉頭問他,你愛過我嗎?二少爺的內心里,哪怕一點點對櫻蘭的愛,哪怕在利用中有那么一點點對櫻蘭是真心的,櫻蘭便心滿意足了。
當時的越君澤,因為生氣,加之他本就對櫻蘭無意,所以頭也不回的離開。他沒有回答櫻蘭,但是櫻蘭不可能不知道答案。櫻蘭那個丫頭,他一直以為是個傻子,到她死了,他才發覺,原來這個丫頭什么都看得明白,她只是甘心被他利用罷了。
“她是真的喜歡你,很早很早就喜歡。在她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她便覺得越府的二少爺,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可是因為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們那一房。所以櫻蘭總是小心翼翼的,她偶爾偷偷的去看你一眼,哪怕就算看一看,她也覺得很幸福。你利用她的感情對付我,她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櫻蘭還是傻傻的女人,她以為,或許他能挽救你。可是你呢?你是如何對她的?”
越泠然半蹲著,看向跪在那里垂眸不語的越君澤,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越泠然的話,像是絲毫沒有引起越君澤的注意一般,他根本連個反應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府上的仵作匆忙趕來,這是子晉去找的人,冷子修想要知道櫻蘭真正的死因。
那個仵作廢話沒說,上去檢查了幾遍之后,便徑直開口道:“死于西域劇毒,忘腸草,據說這是西域皇城才能培養出來的毒草,極其珍貴的毒藥,但是人一旦服用,死相就會變得極其凄慘。”
越泠然臉色陰沉的瞪著越君澤,如果不是越君浩在這里,她怕是早就將眼前的人渣碎尸萬段了!!
可是仵作卻突然咦了一聲,隨后皺眉道:“這位姑娘,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此話一出,越君澤終于有了反應,他下意識的開口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給她吃了不能有孕的湯藥,她怎么可能有孕?”
那個仵作倒也不是趨炎附勢之人,看見越君澤如此質疑,他臉色一沉,道:“好歹我也是這皇城內最有名的仵作,我不會斷錯,而且,若是王爺不信,大可以找其他人親自來查看。”
越君澤還是不可思議的搖著頭,看向櫻蘭的時候,眸中終于有了悲傷的感覺。
他突然狂笑道:“她就是個傻子,她在我跟前小心翼翼的,就是祈求我能多看她幾眼,我端給她的湯藥,她居然沒喝。這個蠢女人,她以為她有了我的孩子,我就可以娶她進門了?”
聽到越君澤猖狂的笑意,越泠然猛然一腳踹了過去,這一腳,可是踹的不清,幾乎用了十陳的力氣,越君澤本就作死,為了留住越君浩,不肯吃藥,之前的傷口還沒好利索,加上越泠然的這一腳,他當場便吐血。
越泠然似乎還是不死心,揪起他的衣領,怒吼道:“你這個人渣,她懷孕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懷孕了你居然還要逼迫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越君澤嘴角一動,牙齒間的鮮血不斷的往外冒,然而,他卻是渾然不在意一般,嘻嘻的笑著:“我不知道,我壓根就不知道,她是個傻子,如果我知道她懷孕了,我根本不會逼迫她,我會直接殺了她的孩子,將她送走······”
他說完這話,越泠然更氣了,她狠狠的又踹了幾腳,隨即對著越君澤怒吼道:“你這個人渣,你這個怪物,你心里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你愛的人始終都只有越君浩一個,可是你為了一己私欲,為了除掉我,你居然去利用一個真心喜歡你的女子,你這個人渣,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越泠然這話說完,越君浩的臉色有紅變白,隨即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越君澤······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只不過不敢去懷疑,弟弟只是依賴他,信任他,和他親近而已。怎么可能是因為旁的?
他心里也是很喜歡很照顧這個弟弟的,只不過在他的心里,只有越泠然一個人,對待越君澤只是親情而已。
越君澤在越泠然說完的時候,突然抬起頭看了越君浩一眼,在他的心里,越泠然雖然可惡,可卻是說出了他心里一直想說的話。他從來不敢這樣去說,也不敢這樣去做,可是突然,有一天,越泠然憤怒的將他的心里話突然展露在人前,他突然松了一口氣。
他先是看到了越君浩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隨即又糾結的皺起眉頭,再也不看他······
就在越君澤的注視下,越君浩走向了越泠然,扶起她,輕聲安慰道:“然兒,櫻蘭已經離開了,你再傷心也無事于補,還不如好好準備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吧。”
櫻蘭的死,本來就不在越泠然的計劃中,她發現櫻蘭離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櫻蘭背叛她的打算。她也已經想好了,如果櫻蘭背叛了她,或許她就真的放棄了這個人,或許就聽從馮安的話,直接殺了櫻蘭······
可是她一直都在糾結,她不舍得,也不忍···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櫻蘭沒有背棄她,不僅沒有背棄她,而且還用這樣的方式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越泠然突然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她不忍回頭去看櫻蘭凄慘的樣子,只是轉過頭,安靜的盯著越君浩,突然出聲問道:“哥哥打算如何處置越君澤?”
越君浩沒有想到越泠然會把問題拋給他,他微微一愣,半響沒有回話······
冷子修在一旁似乎是無意的冷哼了一聲,隨后又道:“本殿相信,這草菅人命的事情,攝政王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的就坐視不管。”
冷子修這話一出,便是證明了這件事不會隨便就能了事的,也變相的,選擇站在了越泠然的一邊······
而越君浩也突然臉色一變,有些難受的看了泠然一眼,突然開口道:“然兒,生氣歸生氣,君澤畢竟是我們從小長大的親弟弟,總不能因為他犯了錯,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越君浩的意思也非常的明顯,就是你生氣歸生氣,懲罰歸懲罰,你得跟二殿下說一聲,總要給點面子,給條命。
就連此刻的越君澤都是認為,他就算是做錯了什么,有越君浩在,也不會要了他的命,大不了讓越泠然出出氣也就完了······
然而越泠然卻是苦笑了一聲,眼睛緊緊的盯著越君浩,反問道:“也就是說,櫻蘭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該去死嗎?也就是說,越君澤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哥哥就要坐視不管嗎?”
越君浩微微皺眉,下意識的要去握住越泠然的手,皺著眉眼道:“然兒,不要鬧了······櫻蘭畢竟是個奴婢,總不能因為一個奴婢······”
“櫻蘭不是奴婢······”越泠然突然怒吼道。
她眼睛腥紅的瞪著越君浩,雙拳緊握,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她不是奴婢,她是姐妹一般的存在,與其說越君澤是陪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不如說最親的人,才是櫻蘭,她從小便在我的身邊,越君澤算是什么,一個庶子而已,顏姨娘從小便霸道,欺負我和娘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的兒子,能是什么好東西?”
越泠然說話十分難聽,越君浩皺眉道:“然兒,說話要注意分寸,娘活著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把君澤當成庶子。”
越泠然絲毫不肯相認,同樣怒吼道:“那是因為,娘不知道,她養了一個白眼狼,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陷害自己的嫡姐,更傷害了無辜的櫻蘭。虎毒不食子,他連櫻蘭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過,他已經不算是一個人了,親弟弟?我這輩子都沒有弟弟,哪來的親弟弟,我要保護所有我愛的人,既然保護不了,就殺了那個人渣泄憤。”
“然兒···”越君浩似乎不可置信的看著越泠然,難道他的話,越泠然都不肯聽了嗎?
“就當哥哥求你,饒了君澤一條命,其他的,你如何折磨他都行,好不好?”越君浩突然發覺,他的祈求聲中,已然有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