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歡回來了?怎么可能!
華冰清一把將手中的帕子甩開,也顧不上貴女風范,三兩步下了馬車,如同一陣風一樣沖到了那個女子身前,仔仔細細地看清了那張臉,又猛地后退了幾大步才站穩了!
如今華冰清進宮的心思是歇了一大半的,可也架不住這樣的驚嚇,她抬手指著那女子厲聲道:
“你到底是誰?誰讓你這樣裝神弄鬼?!”
那女子卻是對著一大片驚愕恐慌的眼神,慢悠悠地捋了捋發髻上垂下來的長長流蘇,神色茫然:
“你又是誰?你在說什么?”
“你……你居然不認識我!”眼高于頂的華冰清感到了深深的羞辱,這京城居然有人貴女不認識她?
那女子見她發怒,卻依舊站得筆直,毫無懼色:
“這位姐姐,我本不是京城人氏,若有得罪,還請見諒,但姐姐這樣生氣,也總得讓我知道,我到底是何處得罪了姐姐!”
聲調柔和,字字句句卻不卑不亢,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在華冰清身后圍攏過來的女子又嘩然一下全部散開了,徐成歡,這就是徐成歡!
就連華冰清,也懵了,這滿京城的貴女,誰見了她不得禮讓三分,唯有徐成歡,一直就像眼前的人一樣,總是跟她作對!
華冰清正好對著晃眼的陽光,這一恍惚,就覺得眼前一花,心中居然有些懼怕,難不成,招魂臺,真的能招魂?
她不自覺地回頭,朝著西邊的招魂臺望去,早晨朝陽的金光撒在那座突兀的高臺之上,鍍金一般神圣而莊嚴。全文字閱讀
宮門已經大開,正有內侍宮人列隊而出,接引秀女的嬤嬤們也肅整著面容走了出來開始安排秀女的站位。
“這位姐姐,要進去了呢,還請讓讓。”
毫不客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華冰清打了個哆嗦,瞬間有些腿軟,霍然回過頭去,看著那女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魂,真的有人能夠死而復生?
那女子見她不說話,也不讓開,干脆抬腳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脊背挺直,所到之處人人退避。
衛婉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宮門處,前來接引的嬤嬤猛然間見了她這幅姿容,也是瞳孔猛縮,但能在前不久那場清洗中活下來的人,都不是等閑之輩,這抹異樣很快就消失不見,立刻開始安排人站好。
進宮門的那一刻,衛婉抬頭望了一眼這深沉如同巨獸一般的宮闕。
那封信沒有騙她。
那封信上有一句話,徐成歡誰也不會怕。
白成歡也下了馬車,慢慢往宮門處走。
運氣好的話,或許等那位衛婉面圣之后,她都不用跟蕭紹昀照面。
走過華冰清身邊的時候,她笑著伸出手:
“華二小姐可是身體不適?可否需要我幫忙?”
進宮應選的秀女都是不許帶丫鬟的,華冰清這樣失魂落魄地一個人站在那里,看起來著實是有幾分可憐。
華冰清好容易才重新凝聚了自己的眼神,看清楚是白成歡這個有名的瘋子,立刻拂袖躲遠:
“用不著!”
嫌棄之色顯而易見。
“你是怕我打你?放心,今天我不打人,看把你嚇的。”
白成歡也不惱,依舊笑瞇瞇地道,說罷還朝她點點頭,才轉身走向前。
可憐的華冰清,真是被嚇著了。
華冰清白著一張臉看她走遠,才趕忙跟了上去。
若說之前那女子容貌像徐成歡,那這個瘋子,這欠扁的樣兒,倒是真像了個十成十!
今日看選秀女的地方,依舊在煙波閣。
不過今日來的后宮妃嬪,除了淑太妃,又多了安貴人與徐成意。
昨夜安竹林去鬧了蕭紹昀,在沒有找到徐成歡之前,蕭紹昀還是給了安竹林這個臉面。而徐成意,是跟著淑太妃來的,只不過不能像安竹林那般得一個座位,只能站在淑太妃身后罷了。
幾人望著太明湖畔那一隊隊徐徐而來的妙齡女子,心頭滋味各異。
“今日進宮的,都是各家的掌上明珠,皇上可要好好看一看了。”
淑太妃先開口對蕭紹昀說了一句。
昨日一個不選也就罷了,今日要是不選,可真就太說不過去了。
蕭紹昀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只微微頷首,望著那些秀女的眼神,卻透出不虞來。
這么多人穿了紅衣,東施效顰,真是讓人不喜。
詹士春也瞇著眼睛望了一遍,最后將目光停駐在后面一身珍珠白衣裙的少女身上,眼中逐漸透出暖意來。今日過后,就可以讓女兒徹底離開這個漩渦,去謀一世富貴安穩吧。
白成歡今日沒打算迎合皇帝,所以就還是如同往日一般,揀了一身珍珠白的素紗衣裙穿了,發髻上也僅僅只有幾支海棠花簪,素凈又不引人注目。
淑太妃著眼處也在打頭的那幾個緋衣女子身上,正笑著對皇帝道:
“皇上,您瞧瞧,那是永昌伯家的八小姐,是不是很漂亮?還有那一個……哎呀,這些嬤嬤好不曉事,怎么能讓鎮國公府二小姐落到那么遠的地方去!”
淑太妃笑盈盈地說完這些話,回過頭卻發現,皇帝不見了。
蕭紹昀從龍座上下來,走得又快又急,明黃色的衣擺如同波濤擺動,大步走向那一列徐徐而來的秀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因為招魂臺的緣故,上天垂憐,真的回到他的身邊來了!
那些秀女只見俊美的帝王不顧威儀朝著她們而來,頓時都臉紅心跳,腳下的碎步都不禁亂了幾分,只有當前的衛婉,昂起頭直視著皇帝,直到皇帝來到她的面前,那微微的迷惑還留在臉頰上。
她眨了眨眼前,對著面前的皇帝道: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盡管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皇帝,可她依舊能從頭頂上那道炙熱的目光中分辨出如同看到至愛的珠寶一般的寵愛狂喜。
他這樣真切地愛著那個死去的女子——這樣的認知讓她又開心又難過。
要頂著一個死去的人的名頭,來得到她今生的第一份寵愛呢。
道旁,白成歡腳步不停,白色的衣裙輕輕擺動,如同微微翩躚的蝴蝶,從眼淚奔涌而出的帝王身邊經過。
心口鈍鈍的疼了一下,可她也沒有回頭。
她走了那么遠的路,從虢州回到這里,不是為了看他這虛無的眼淚。
蕭紹昀只覺得滿心的話要對眼前的人說,可千言萬語,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這一次,一定是,一定是的!
遠遠的地方,秦王世子飛奔過來,一路跑,一路喊,招惹了無數的目光:
“皇兄,皇兄!您有沒有給臣弟選世子妃啊?”